蕭赫立馬蹲下身去撿，卻這麼僵住。

　　而後，他好似瞬間清醒了，扔了手裡僅剩的幾張供詞，起身，直面着眼前的人，眸中有些紅。

　　他嗓音越發沙啞地問。

　　“是不是……朕清白與否，你都不在意。”

　　鳳甯萱看向地上那些供詞。

　　“您不必做這些事。

　　“我從未說過，是因為您和榮妃的事而離開。”

　　到現在，他都不清楚她為何要走。

　　蕭赫眼底泛着斑駁的陰影。

　　“朕知道。你隻是不喜歡朕。

　　“若換做是段淮煦，你就不會是這樣的反應。

　　“朕自從知道榮妃有過一子，便患得患失。

　　“朕怕，朕真的碰過她，你……你就會離開朕。

　　“朕想過要瞞着你，也想過待事情查明，不管真相如何，都該向你坦誠……

　　“如今朕真的查到了，你卻……你卻不在意。”

　　原來，沒有什麼所謂的希望，他們之間，早已是支離破碎了。

　　他病急亂投醫，竟然信了孫嬷嬷的話。

　　蕭赫深深地将她望着，明明離得這樣近，卻無法觸碰到她。

　　鳳甯萱是要離開的人，沒必要留下無用的糾纏。

　　她不發一言，隻當是默認――他說的都是真的，她确實不在意。

　　良久後，蕭赫踩過那些供詞，來到她跟前。

　　他的眼神褪去白日裡君王的威嚴霸氣，隻餘下疲憊。

　　“朕還沒有親眼看過你耍那套槍法，給朕看看，可好？”

　　鳳甯萱看出他眸中的妥協意味。

　　“好。”

　　深更半夜，蕭赫撤去永和宮所有的侍衛、宮人。

　　偌大的宮殿内，隻有帝後二人。

　　鳳甯萱換上一身輕便的窄袖裙，用一根緞帶将三千青絲捆紮起，風吹來，發絲和紅色緞帶一起飄飛。谪仙輕逸。

　　月明星稀，她的身影籠罩在那美麗的月光下。

　　随着一個起手端槍，槍身穩穩被她控着。

　　挑杆、定杆、立杆……無一不顯示她的紮實功底。

　　随着一個旋身，使出一記回馬槍，旋即持槍飛踹上樹，踏樹而下後，又是迅猛的三連刺。

　　她的直刺又準又狠，槍随人動。

　　這之後，便是她的蛟龍出海。

　　她手中的槍宛若長鞭，甩在地上，揚起一地枯葉、塵土。

　　幾個轉身回旋，手中回馬槍，腳下飛踹，槍、胳膊、腿，幾乎繃成一條直線，腰腹的力量支撐下，能穩住不動。

　　細看，搶頭插着一片巴掌大的樹葉。

　　她的每個動作，帶動着發絲、衣擺，渾然一體地舞動着，可又不似舞者那般柔媚。

　　這槍法并非花架子，每一招都能刺死人。

　　蕭赫站在廊檐上，在他眼裡，她的每根頭發絲兒都是美的。

　　天公作美，一陣風刮來，吹落那樹上的花瓣。

　　白色的花瓣因她周遭的氣流而動，緩緩降落。

　　猶如一場雪，下在蕭赫眼中、心裡。

　　與她一起，成為他心中不可磨滅的景緻。

　　一整套槍法下來，鳳甯萱的收招幹淨利落。

　　哪怕她的身體還未完全複原，這槍法也沒幾人能勝過她。

　　蕭赫看着眼前人，心好似被人一刀刀剜下。

　　卿卸戎裝赴凰途，無人扶卿淩雲志。

　　鳳甯萱，她是南齊的将才。

　　她該是南齊的孟少将軍，而非他蕭赫的皇後。

　　他卻想硬生生她折損在宮中，叫她怎能不恨他。

　　這宮裡，出過一個元妃，夠了。

　　蕭赫緩緩走下廊檐，步子艱難地走向鳳甯萱。

　　在她面前停下步子後，他眼中好似閃動着什麼。

　　“鳳甯萱，朕……不誤你了。”

　　說出這句話後，他便越過她走了。

　　鳳甯萱定在原地，手緊握着那豎立的長槍，眼中覆着一抹别樣的情緒。

　　紛紛揚揚的白色花瓣下，兩人相對而行，各自的發帶飄散，仿佛還在努力地夠向彼此。

　　花瓣如雪，落在他們發間……

　　皇帝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