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七十五章 必要的犧牲(一更)
翌日正好是早朝時間。
容季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從幾個看起來正氣凜然的大臣臉上劃過,很快就收了回來,不曾引起他們的注意。
他記得這幾個大臣昨晚偷偷去了他那姑姑那邊,隻怕是為了裹小腳一事。
他那姑姑倒是有幾分手段,這麼多年不在京城了,爪子還能伸到朝廷這裡。
容季不明白,為什麼同為女子,他這姑姑反而更熱衷于戕害女人。
作為皇帝,他反而樂意看到更多的女子走出家門,多一個人做活,無疑能讓底層百姓過得更好。
再說了,正因為這些女子的緣故,現在布料的價格才會不斷降低,讓越來越多人穿得起新的衣服。
他向自己的外甥遞了個眼神,元随君心領神會,垂下眸子,一言不發。
等到例行的彙報過去後,三個大臣交換了一下眼神,陳斌站了出來,說道:“啟禀聖上,臣有要事請奏。
”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臣昨日外出,竟是看到一賣糕點的女子,在大庭廣衆之下,同客人拉拉扯扯,全然不知禮義廉恥,令人痛惜其道德之敗壞。
臣上前訓斥,她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
他狠狠抨擊了這一現象,然後圖窮匕見,開始說起了女子抛頭露面的壞處。
“微臣認為,不能眼睜睜看着這世風繼續淪陷下去,也該讓這些不安分的女子回歸後宅。
”他挺着脖子繼續說道,“臣曾經在古書上看過一裹小腳之法。
隻要将女子的腳從小裹起,便能夠讓她們行動如弱柳,讓她們循規蹈矩呆在家中相夫教子,這才是賢妻良母本該有的姿态。
”
陳斌一開始說還有些緊張,到後面便越來越流暢,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他家一直都遵循着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想法,女人書讀得越多,就越容易不安分。
就像是蘇悅靈,就是大夏第一不安分的女子。
一個女人,卻蹦跶得比男人還厲害。
陳斌早看她不順眼了,但偏偏不敢表露出來。
誰讓蘇悅靈深得聖眷,又有元随君這麼一個隻知道助纣為虐的丈夫護着。
那些底層百姓,更是半點見識都沒有,還當蘇悅靈是好人,将她捧得高高的。
他若是敢說蘇悅靈的壞話,怕不是要走不出家門來。
不僅是蘇悅靈,元寶姝也同樣如此,居然還堂而皇之地做生意。
因此大長公主容瑛這建議可以說是提到他的心坎裡了。
女人本來就該乖乖呆在後宅中,好好為丈夫生兒育女才是正道。
若是蘇悅靈的腳也裹了,以後她就沒法常常抛頭露面了,也算是用間接的手段将她困起來。
昨天一開始被大長公主捏着把柄不得不去她那邊時,陳斌還很不滿,等知道了内情,他和大長公主可以說是相見恨晚了。
原來皇室還有大長公主這樣真正賢良淑德的人,和長公主容湘那般送丈夫上絕路的狠毒女子不同。
他甚至還迫不及待地讓江嬷嬷到他家裡,為他家中的女兒裹上小腳。
隻是他女兒卻太過嬌氣,不過是裹了腳就一直哭哭啼啼的,氣得陳斌發話讓她喝幾天的稀粥,冷靜一下。
其他大臣們看着陳斌在那邊長篇大論,忍不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尤其是那些世家出身的大臣更是在心中冷笑:世家貴族對于女子的教養十分看重,聰明的女子不僅能夠更好地教養兒女,在外還能為他們長袖歌舞,聯絡人脈,成為賢内助。
若是将他們的妻子女兒困在後宅中,無疑損失了一股助力。
再說了,什麼都不懂的女子,還容易因為無知而為家族帶來彌天大禍。
很快的,他們便發現傻子并不僅僅隻有陳斌,接下來還有兩個大臣也站出來添油加醋,站在陳斌這邊。
在他們口中,繼續放任女人在外面抛頭露面的話,甚至要動搖國本。
容季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們,将其他大臣那微妙的表情收進眼中。
可見清醒的人還是大部分。
至于這個别的蠢貨,也沒必要讓他們繼續占着這位置。
這三個大臣見大家都一言不發,反而将其當做是對他們的默許,心中對這事越發有了把握。
等到他們說完後,元随君問道:“幾位大臣,可知道那裹小腳是什麼樣的?
”
陳斌不以為然說道:“不就是用布将腳纏起來?
”
元随君淡淡道:“按照古書上的記載,若是大了再裹的話,得将幾個腳指頭全都折了,若是折了腳指頭還不夠,還得繼續折腳闆。
若不折了,這腳哪裡能變小?
你們覺得将腳折了也無所謂嗎?
”
其他大臣聽到這個,不由打了個冷戰。
尤其是曾經腳崴了的人更是感覺毛骨悚然,他們腳崴了的時候,稍微一動就疼得要命。
這腳要是長期折了,哪裡還能走路?
隻怕行動都需要人攙扶着。
陳斌皺眉,說道:“那又如何,為了她們的清譽,這是必要的犧牲。
”
龐大人聽不下去,直接冷笑道:“陳大人說得倒是輕巧,您不把自己的女兒當人,沒有半點慈愛之心,我們家裡的女兒可都是掌上明珠,由不得讓人這樣糟蹋。
”
陳斌聽了這話,也火了,冷哼一聲,“正因為疼家裡的女兒,我們才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們走上歪路。
”
而且皇上一直沒說話,可見聖上心中是贊同這事的。
“在我看來,名節清譽比什麼都重要,這是必要的犧牲。
”
元随君不疾不徐說道:“我有件事想請教一下陳大人。
”
陳斌冷着臉,“元大人有何指教?
”
他倒是想看看元随君要說什麼。
元随君說道:“按照大夏第一千零八條律法,人命至重,凡祖父母、父母非理傷殘子女者,将嚴懲不貸。
将自己的女兒弄殘,該如何判決?
”
陳斌愣住了,大夏律法那麼多條,他基本隻記住重要的一些,不可能将每一條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還有這麼一條嗎?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元随君輕笑一聲,“陳大人怎麼不說話了?
難道您對太祖定下的律法不滿嗎?
”
陳斌冷汗當即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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