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随君設想過蘇悅靈無數種反應，甚至腦海中有各種反應的應對方式。

　　他唯獨沒料到，蘇悅靈居然早知道了這件事。

　　“你怎麼發現的？
”

　　蘇悅靈唇角的笑意帶着幾分惡劣，這表情出現在她臉上，并不惹人生厭，像是貓咪伸出爪子，躍躍欲試地想要偷偷搗亂一樣。

　　“你先把八百字贊美寫了，我就告訴你。
”

　　說八百就八百！

　　元随君：“……”

　　他不就是剛才她要誇獎的時候沒如她所願嗎？
她還真不是一般的記仇。

　　也罷，八百字的贊美骈文，對他來說并不難，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這八百字元随君花不到半個時辰就寫好了，蘇悅靈在等待的時候直接看書架上的書，她挑選的全都是遊記一類的，能讓她對這世界有更深的了解。

　　等元随君寫好，蘇悅靈接過這幾頁紙，慢慢看。

　　所以說元随君想誇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可以做到的嗎？
這不誇得挺好的嘛。

　　雖然沒有特别直白地描述她的美，借喻修辭居多，但每一句流露出來的意思就是她最好看，全天下最美，那靈巧的發髻也隻是為她的美貌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

　　蘇悅靈決定将這收起來裝訂成冊。

　　作為說話算數的人，她也不賣關子。

　　“阿舒，她本名是吳舒，吳世林的第四女，從小在莊子上長大，也就前段時間才接回來。
”

　　元随君雖然猜到阿舒可能是吳世林安排的釘子，但他以為是他們豢養拿來伺候貴人的瘦馬。

　　居然是吳世林的親生女兒？

　　可見吳世林是真的恨極了他們家，連親生女兒都能當做棋子。

　　“你怎麼察覺到這事的？
”這是更讓元随君驚訝的事情。
這才過去多久啊，半天時間都沒有。
蘇悅靈居然連這都能查到。

　　蘇悅靈露出再明媚不過的笑容，“當然是阿舒告訴我的。
而且莊婆婆這回帶過來的人，除了她，另外還有三個是吳家安排的。
不過咱們一個都沒選中。
”

　　在聽到這出人意表的答案時，饒是一貫沉穩的元随君，眼皮都不由跳了跳，呼吸也混亂了一瞬。

　　蘇悅靈透露的這幾句話信息量極大。

　　畢竟是元随君，心理素質杠杠的，他聲音恢複了過往的冷靜，“這麼看來，她已經跟你投誠了。
所以你才會如此信任她。
”

　　“嗯，這關系到她的一些身世。
總之她很恨吳世林，也想擺脫他的掌控，可以作為我們的盟友。
”比如可以讓阿舒給吳世林傳遞一些虛假的誤導他們的情報。

　　關于吳舒生母的事情，蘇悅靈沒說。
她雖然作了點，但也并非那種會肆意揮霍别人信任的人。
吳舒願意告訴她，是因為她讨人喜歡，她也不會随意把這個告訴别人，即使那個人是元随君。

　　“找個時間，得去州府把這些賣身契登記了。
咱們縣城府衙有小吏被收買，隻怕會偷偷毀了這些人的賣身契，包括吳舒的。
”

　　這事元随君還真不知道，他記了下來。
正好過些天他的書就要上市，到時候到城裡看看情況。

　　蘇悅靈回憶了一下，繼續說道：“對了，阿舒還說了，咱們村裡的一個叫做李鳳的老人，就是吳家的眼線。
她的外甥女在吳家一個小姐的院子裡做事。
”

　　元随君将這點記了起來。
他眉頭微微蹙起——他對李鳳有些印象，她在村裡呆了三十多年了，兒子在十年前便去世了，還沒來得及給她留下孫子。
村裡人覺得她可憐，平素也會分她一些吃食，免得她餓死。

　　說起來，上個月李鳳的日子的确好過了一些，她隻說得了親戚的救濟。
也因為現在村裡人基本都能在蘇悅靈這邊領工錢，倒也沒人嫉妒她，反而為她高興。

　　現在想來，這所謂的救濟錢，便是吳家收買她當眼線的銀錢吧。

　　也罷，既然已經知道這個眼線，日後小心點就行。
他在外頭行事謹慎，鮮少透露家裡的事情。

　　才談到李鳳，元寶姝就過來敲門了。

　　元随君和蘇悅靈的談話也告一段落了，便讓元寶姝進來。

　　元寶姝說道：“嫂子，李奶奶過來咱們家裡，拿了幾雙納好的鞋底，說要送給你，她還想親自跟你道謝呢。
”

　　蘇悅靈站了起來，“我去見見她。
”

　　等她到廳堂，發現來的果然是李鳳。
李鳳身上是半新不舊的衣服，因為上了年紀畏冷的緣故，雖然還沒到冬天，但她已經穿得挺厚實的。

　　她見到蘇悅靈時露出了感激的神色，“悅靈啊，多謝你這些天讓人每天送來的飯菜。
托你的福，這段時間我也算是有口福了。
”

　　“這是我這段時日納的鞋底，唉，我也上了年歲，老眼昏花，做不了細緻活，隻能納納鞋底了。
”

　　蘇悅靈隻覺得她這模樣不是一般的虛僞。
她也知道她有恩于她哦，結果背叛的時候還不是一樣毫不猶豫。

　　現在上門送這鞋底，于此說是表達謝意，還不如說是為了打聽消息。
不然早不送晚不送的，偏偏阿舒被留下來以後才送東西上門。

　　如果不是怕引起吳家的懷疑，以蘇悅靈的脾氣，就算對方是老人，也不會給她好臉。

　　吳舒已經泡了蜂蜜水，笑意盈盈地端了一杯放在李鳳的面前，“老夫人，喝點甜水潤潤嗓子。
”

　　然後又伫立在蘇悅靈身後，看起來很乖巧安分。

　　李鳳目光落在身着華服的吳舒身上，知道她就是主家讓她關照的阿舒。

　　她露出慈和的笑容，“謝謝。
”

　　這阿舒今天才剛到元家，就能穿上這麼好的衣裳，可見是得了元随君的喜歡。
也對，男人都喜歡阿舒這樣溫柔又知情識趣的。
蘇悅靈漂亮是漂亮，但那性子哪有多少男人受得了。

　　她裝作不知，說道：“這是你們家今日采買的丫鬟嗎？
長得好水靈，跟青蔥似的，讓人看了就心裡歡喜。
”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越發溫柔，“悅靈啊，我知道你心善，心中早将你當做自家晚輩，所以我也有幾句知心話要同你說。
”

　　她掃了一下其他人，元寶姝一看這情況，就知道李奶奶想單獨和嫂子說話，她索性退下，其他人也跟着退下。
這廳堂瞬間隻剩下蘇悅靈和李鳳。

　　蘇悅靈老神在在地喝着花茶，也想知道這老虔婆想說什麼。

　　李鳳一副為她設身處地着想的模樣，“我知道阿舒來了，你心裡不好受。
但你可别因此和随君吵嘴。
”

　　“男人都是貪新鮮，饞嘴是正常的，等那新鮮勁過了就沒事了。
你是正妻，就算來再多的人，也妨礙不了你的地位。
你入門也五個月了，到現在還沒動靜，也難怪随君會着急。
”

　　“就算她将來肚子裡有了，到時候孩子都得喊你娘。
你就算把孩子抱走，她也沒話可說。
你要是出手對付她，反而會和随君離心，得不償失啊。
”

　　“有她在也是好事，大家都知道你是賢惠人。
”

　　李鳳說這些話，當然不是真的為蘇悅靈好，隻是為了穩住蘇悅靈，免得她因為吃醋将阿舒給趕走。

　　畢竟蘇悅靈這性子，的确做得出這事。

　　蘇悅靈一臉驚訝，“我為什麼要趕走阿舒？
”

　　“我可是花了二十兩買下她的。
”

　　“看到我的發髻了嗎？
阿舒給我梳的。
”

　　李鳳呆住了。
等等，阿舒不是伺候元随君的姨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