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的是金薇薇的堂舅媽，不知道隔了多遠的血脈，但因為都姓王，所以一直都是這麼叫的。

　　 “不，我們這次回來探親，我外公想家了，我帶他回來看看，過幾天我們就回去了！
”

　　 金薇薇剛說完，她這個堂舅媽就在一邊說：“啊？
你這麼做可要不得喲，你外公有兒有女的，他這一走，你舅舅他們還怎麼擡起頭來做人呀？
”

　　 本來金薇薇不打算發脾氣的，她外公獨自一人住了這麼多年，她那三個舅舅，那幾個姨媽，但凡是有一個孝順的，他也不至于摔傷了腿，動彈不得，如果不是她，她外公怕是死在這屋子裡，都不一定有人知曉！

　　 “舅媽，這話是你這麼覺得的呀，還是我舅舅他們說的呀？
”

　　 女人嗑着瓜子：“這還要誰說呀，大家都知道呀！
”

　　 金薇薇冷哼一聲：“原來你們都知道呀！
那既然你們知道，自從我外婆過世後，我外公獨自一人生活了這麼多年，我那幾個舅舅和姨媽，是都死了吧，要不然，也不至于沒見過他們的身影呀！
現在來跟我說怕被人戳脊梁骨，這有什麼好怕的呀！
”

　　 女人愣住了，她沒想到金薇薇這張嘴現在

　　 這麼能說！

　　 “他們真要是怕，我外公當初摔壞了腿，動彈不得，他們但凡是有點良心，就不會讓他一個人在這屋裡自生自滅！
還怕人戳脊梁骨，你放心，他們将來死了都不會怕被人挖出來鞭屍的！
我看你呀，就是操心太多了！
對了，我那表妹到了嫁人的年紀了吧？
看好人家了沒有？
”

　　 “哦，對了，我記得我出門那會兒，表嫂還沒生的吧，她有孩子了嗎？
”

　　 金薇薇一連串的問話，把女人問住了，她将瓜子皮往地上一扔，罵罵咧咧就走了！

　　 跟王富祥說話的那些人也聽到了金薇薇的話，大家跟王富祥說了幾句，就急忙回家去了。

　　 金薇薇搬來凳子，坐在王富祥身邊：“外公，我說話直，你别生氣！
”

　　 “唉！
我生什麼氣呀，你就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能生什麼氣！
”

　　 王富祥心裡很清楚，他這幾個沒心沒肺的兒女是什麼東西，隻是，知道歸知道，他就是舍不得這個家呀！

　　 “外公，我知道你想家了，我也知道你擔心我婆婆去了駐地沒地方住！
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我婆婆到了至安縣，可能要跟芳玲住在一起！
就是她不住在那邊，我在

　　 至安縣有那麼大一片廠房，你擔心啥？
我一般都在縣城，你别怕，我會陪着你的！
”

　　 金薇薇早就想過了，王富祥住在縣城，景芳玲可以幫她照顧着點，再不然，她請一個人，幫忙照顧王富祥愧就行！

　　 王富祥坐在大門口好一陣，唯有村裡兩個還沒入土的老夥計來陪了他一會兒。

　　 金薇薇一直在收拾家裡，來之前，李桂花就猜到了，一年多沒住過的房子，肯定亂得很，她一邊給金薇薇收拾了些吃的，一邊說：“你看，這就是我說的，這家裡呀，離不得人！
”

　　 此刻，金薇薇正燒着火，那鍋刷了一遍又一遍，鍋底都快刷穿了，才勉強沒了鐵鏽味，回來把李桂花裝在飯盒裡的酸菜米豆熱一熱，又拿了一盒飯，放進去熱一熱，她們祖孫倆就這麼解決了一頓。

　　 下午兩三點，金薇薇将被子這些東西重新裝起來，上了鎖，這才準備帶王富祥回去了。

　　 王富祥站在大門前，又一次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你舅舅他們……”

　　 不僅僅是她外公那幾個兒子，就連堂舅舅這些人，也都不見人影！

　　 金薇薇從小就是被老人帶大的，她的外公，兄弟三人，特别

　　 是她的三外公，那時候兵荒馬亂的，他一出生，父母就沒了，是她的外公，十來歲的少年，跟着人學殺豬，才将兄弟倆拉扯長大，後來為了掙點錢，又去當了兵……可這些人，她外公回來了，竟然沒有一個人來看望！

　　 親人？

　　 哼！

　　 金薇薇見過諸多的親人，比如說上輩子把她給賣了的親人，比如說心安理得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親人……她這輩子，說慘吧，是真的慘，爹不疼媽不愛的，要說幸運，她也是真的幸運，何其有幸遇到了這個老人，一把歲數了，拉扯一個奶娃娃到長大！

　　 “外公，都三點多了，晶晶她們肯定睡醒了找媽媽呢！
我們先回去吧，看不見我和你，她們兩個怕是沒人能哄好！
”

　　 王富祥一聽金薇薇說起兩個孩子，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開了，反而催促着金薇薇趕緊回去。

　　 到了王富祥這個年紀，他也想含饴弄孫，金薇薇的兩個雙胞胎女兒，幾個月大他就看着，何況愛屋及烏，更是對兩個小曾孫喜歡得不得了！

　　 金薇薇蹬着自行車，帶着王富祥從壩下村離開！

　　 王富祥一走，他的幾個兒子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大家都知道

　　 他腿腳不好，這個時候回來，三個兒子，哪個都怕老父親從此和他們住在一起，他們每天都要伺候這位癱瘓的老東西！

　　 好在這老東西識趣，自己走了！

　　 騎行了一段距離以後，金薇薇回頭看了一眼，哪怕是距離遠，她還是看到了大舅家前面，好像站着好幾個“人”

　　 “外公，你說人這輩子，是不是問心無愧就行？
”

　　 王富祥看了一眼前面的外孫女，他三兒四女，這輩子都沒想過，老了老了，居然是外孫女來贍養他，給他養老送終！

　　 “小姑娘家，說話那麼老成幹什麼？
”

　　 金薇薇笑了笑，沒有說話，祖孫倆半個多小時就到家了。

　　 景凱旋已經回來了，但是，他在隔壁，金薇薇抱着孩子去找景凱旋時，聽到景建設家裡傳來陣陣痛苦的哀嚎聲，她心情很好，走路都忍不住輕快了起來！

　　 “少給我裝死，我下的手，輕重我還不清楚？
趕緊給我爬起來，把這幾張欠條給我送到那些人手裡！
”

　　 “大哥，這能行麼？
”

　　 “呵！
不能行這不是還有你嗎？
你欠的，當然是你自己還了，我不管你是賣兒還是賣女，哪怕是賣房子，你自己看着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