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雲縣比較冷，下車之前，金薇薇給孩子們都換上了棉襖，才下了雪，街道兩邊都是積雪，景光林舍不得孩子的鞋子被打濕，想要一手抱一個，他都這麼大歲數了，哪裡抱得動，還是景凱旋看見了，急忙将手上的包遞給他，将孩子抱了起來。

　　 “爸媽，我們直接回去吧！
”

　　 “火車還有一會兒呢，坐卡車或者拖拉機，太冷了，這天太冷了，别凍着孩子！
”

　　 金薇薇看了看兩位老人，他們毫不掩飾對孩子的疼愛，身為母親，她很欣慰。

　　 景光林帶着他們一家下了館子，是一家開在火車站附近的飯店，招牌菜是他們這裡的黃焖雞，景光林大手一揮：“你們坐車坐了二十多個小時，肯定沒好好吃飯，吃，今天盡管吃！
”

　　 李桂花笑眯眯湊到金薇薇耳邊：“别給你爸省錢，現在我們有錢！
”

　　 李桂花回來了，景光林賣了五頭肥豬，又去買了八頭小豬崽，辛苦是辛苦了一點，可是一年下來，加上糧食，他們兩口子的收入可不低呀，現在不僅能完全養活自己，還能貼補貼補孩子了！

　　 飯桌上，景光林一邊照顧兩個孫女，一邊跟金薇薇仔細說着家裡發生的事。

　　 “昨天早上來跟

　　 我們說的，說是發現的時候，人就凍僵了，金家那邊已經搭好棚子了，我昨天晚上去了一趟，家裡人都回來了！
”

　　 景光林有些話不太好說，金家的金耀輝坐牢了，金玉鳳也被判了十年，金玉彩失蹤了，金耀宗呢，還是個半大孩子，現在家裡能擔得起擔子的王玉珍，昨天姗姗來遲！

　　 金平死了，她臉上看不見丁點的傷心也就算了，因為家裡出了兩個坐牢的人，以至于幫忙的人都沒有個，金曉芳回來了一趟，剛磕了頭，就被她男人給拽走了，所以，金家那邊現在冷冷清清的，人死了，也沒個操持的人！

　　 金薇薇臉上不見半點的悲傷，她對金平，從來就沒有父女情分，何況，上輩子的他，看似軟弱，實則不顧及她的生死，她一次次被暴打，身為父親的他，從來沒有對她哪怕是伸出手，一次都沒有！

　　 這樣的男人，死了就死了，跟路人甲乙丙丁死了，沒有絲毫區别！

　　 景光林看到孫女和孫子，心情不錯，但顧及金薇薇，沒有大笑，一個勁催着他們吃飯。

　　 吃完了飯，景光林和李桂花将自己從商店買來的零食一股腦塞到孩子手上，坐上了回家的火車，到村裡，已經是下午

　　 五六點了。

　　 景曉飛和景曉偉一聽到隔壁的開門聲，兩小子就像是老鼠一樣就竄了出來。

　　 景曉飛纏着李桂花：“奶，你說要去縣城給我買糖的，糖呢？
”

　　 “給，給，給！
一個個的，跟讨債的一樣！
拿了給我滾開！
”

　　 景曉飛拿了糖，樂呵呵朝裡面探頭：“是大伯和大伯母他們回來了嗎？
”

　　 景光林脖子上正坐着晶晶，姐妹倆十分好奇看着門口。

　　 景光林朝他們招招手：“你爸媽還沒回來呢？
進來吧，你們兄弟倆也是倒黴，攤上這樣的爸媽，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

　　 “他媽呀？
肯定是回娘家去了，不用想我也知道，建設掙那點錢，還不夠她填娘家那個大窟窿的！
”

　　 金薇薇和景凱旋進屋給豆豆換了尿布，給他沖了點奶，王富祥伸過手來，“薇薇，等會兒呀，你跟凱旋先回去一趟！
不管怎麼說，人死如燈滅，過往的種種呀，都算了吧！
你回去看看，怎麼回事！
”

　　 王富祥低頭捶了自己的腿一下：“我這腿，今天是去不了了，明兒個，你陪我也去看看！
”

　　 說到底，王富祥還是擔心王玉珍。

　　 金薇薇沒說話，景凱旋“嗯”了一聲，“外公，你别擔心，我們去看看！

　　 不過，今晚上薇薇可能還是要回來的，晚上我爸媽可能看不了孩子！
”

　　 愛愛和晶晶還行，她們三歲多了，豆豆才一歲多點，這小子脾氣也不小，剛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晚上更是可能會鬧覺了！

　　 “别，薇薇一個人回來我不放心，兩家離得也不近，你陪着一起回來！
下了雪，路不好走，慢着點！
”

　　 金薇薇和景凱旋放下東西，踩着夜色出發去了金家。

　　 到金家時，外面搭起了一個白色的大棚，屋檐下，幾塊木闆拼湊着，金平就這麼躺在上面，臉上蓋着一塊白布，木闆的

　　 大棚裡冷冷清清的，兩三張桌子，幾條長闆凳，除了一個金耀宗，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金耀宗看到金薇薇和景凱旋，眼裡的光亮得吓人：“二姐，二姐，你來了，我好害怕，可是媽不讓我走，我好害怕，二姐！
”

　　 這是金耀宗第一次如此真心實意稱呼金薇薇，此刻的金薇薇，就是他的救命稻草，雖說那個躺在屋檐下的是他親爹，可死了呀，他就害怕！

　　 金薇薇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那個屋檐下的人。

　　 按照他們這一帶的習俗，如果不是壽終正寝，不是在家裡

　　 過世的，死後，屍體是不能停放在堂屋的，所以，金平就隻能躺在屋檐下。

　　 “你媽呢？
”

　　 “今天二叔公家的三叔回來了，媽就去找他了！
二姐，你來了就好了，你來了就好了！
”

　　 金耀宗到底是個孩子，攥着金薇薇的衣角，忍不住哭泣，渾身都在顫抖，有被凍的，也有被吓唬的因素在。

　　 什麼二叔公家的三叔，金薇薇對金家這邊的親戚，一點也不親戚，當然，她也不在乎。

　　 景凱旋指了指屋裡：“我去燒點柴火！
”

　　 本來就冷，金家格外冷，他們家一點火星子都沒看到，難怪村裡人都走了，換成是誰，在這裡也待不下去。

　　 金薇薇點點頭，金耀宗遲疑片刻後說：“二姐，爸的死，真的和我沒有關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沒回來……”

　　 金耀宗十來歲，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王玉珍壓根沒空聽他說這些，金家的長輩問他，他心慌，結結巴巴，引得不少人猜測。

　　 “不用跟我解釋！
”

　　 這裡冷清得很，金耀宗被怼了，低下頭，景凱旋用個破舊的搪瓷盆燒了一點火過來，金薇薇凍得渾身打顫，景凱旋急忙将火盆遞給她：“耀宗呢？
”

　　 “咦？
剛剛還在這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