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鎮上,天色漸暗。
杜媽媽燒了熱水出來讓大家洗漱,對于提前回來的事她也順口問了一聲。
那些糟心的事阿繡沒提,随便扯了幾句。
杜媽媽也沒多問,知道陸保還在新院子那邊沒回來,拿了些銀子讓杜娟去外面買點肉菜。
杜娟應聲便去了,時下天色已晚,外面的菜攤子早沒了,她走了一圈,最後到酒樓那邊要了一斤醬肉,晚點讓小二送過去,之後便去龐家的糧油鋪買了點菌子跟筍幹。
龐母見是她,拉着嗑了幾句話,十四五的大姑娘正是花一樣的年紀,無非就是看人家沒有,要不要給介紹一二。
這些鄉下地方顧及少,民風比較開放,可杜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一聽龐母提到這些事,臉都紅了。
“嬸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提這些做啥,我娘還沒你急呢。
”
杜娟跺腳,一張小臉襯着石青色的衣衫青春四溢,如那含苞待放的海棠,看得人迷了眼。
“行了行了,我不提。
改明兒找你娘問問。
”
龐母找了銅闆給她,說笑間發現鋪子裡又來客了。
“張掌櫃,想要點啥?
”
來人是隔壁鋪子接任宋二才那位掌櫃張超。
杜娟收好銅闆感覺身邊有個影子倒了過來,也沒有多留,說了聲便走了。
姑娘身形婀娜,行走間帶起一陣淡淡香風。
張超深吸了一口氣,這種味道不同于那些煙花柳巷的女子,是少女獨有的氣息。
“張掌櫃,你要點啥?
”
龐母見張超死盯着門口看,心中暗碎,有妻有妾的老男人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沒個正經。
張超一個小小藥鋪掌櫃當差還帶着小妾,在女人們心裡自然風評很差。
畢竟大家都怕家裡的男人有樣學樣。
張超被叫回了神,順手指了幾樣東西,趁龐母給他稱貨的空檔,試探問道:“剛剛那位姑娘是誰家的啊,怎麼沒見過。
”
張超雖然在鎮上待了幾月,不過他出門少,平日裡都在藥鋪的後院逗鳥聽曲,街上有幾戶人家都認不全。
加之杜娟大部分都在繡坊跟院子裡,很少外出采買東西,兩人并沒碰見過。
龐母一聽便知他沒安好心,敷衍笑道:“不知道呢,村子裡的姑娘吧,也不知道誰家的媳婦。
”
龐母故意将媳婦兩字說了出來,就是想讓張超打消那些不好的念頭。
張超聽得好笑,剛剛的女子明明是大姑娘發髻,怎麼可能是誰家媳婦,而且這個點兒了還來買東西,擺明了就是鎮上的,或是附近村子裡的人。
不錯啊,這些鄉野地方還能碰上模樣上佳的小美人。
張超摸了摸下巴,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姑娘笑靥如花的臉來。
那廂,杜娟全然不知自己給狼盯上了。
她順路還買了一包花生,回到去在爐子邊上烤烤,繡花的時候還能當零嘴。
一夜無話,翌日下午,王大牛背着個小包袱從城裡回來了。
布莊的休沐結束,不光王大牛,趙氏母女跟常小雙也相繼回鋪。
晚上,鋪子裡弄了兩鼎熱氣騰騰的鍋子。
阿繡一不小心吃得有些撐,飯後沒有急着回房,而是在前堂跟廊下來回走動消食。
深冬裡的天氣到了晚上愈發凍人,阿繡搓了搓手,正打算回房中拿件披風,就看見東角那邊站着兩個人影。
那兩人手裡沒有提燈,稀薄星光的夜裡,阿繡依稀能辨認出是杜娟跟王大牛。
王大牛的體格太壯太高大了,隻看個輪廓阿繡便知是他。
杜娟不用多說,跟在自己身邊那麼久,咋能認不出。
可這兩人私底下在這兒說什麼?
阿繡有些好奇,躲在柱子後面悄悄側耳去聽。
“王大哥,有啥話咱們去堂屋裡說吧,這兒多黑啊!
”
是杜娟的聲音,很顯然她是被叫出來的。
王大牛一個壯實高大的漢子,此時垂着頭,微微躬着背,那種躊躇不安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小娟,就,就兩句話,說完便能走了。
”
王大牛的聲音都嗑巴了,杜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想說啥啊?
”
王大牛來布莊也有半個月了,這些日子裡兩人雖說各有各的事做很難湊到一起,可隻要他在,杜娟還是能感覺到這人對自己若有若無的在意。
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杜娟知道那些是什麼,可這種事情她沒有考慮過啊,自己現在還是小姐的丫鬟呢,是家奴,那些事情太早了,也由不得自己。
杜娟心中暗自梳理着,沉默的樣子少了些鮮活氣息,卻多了一絲文雅的端莊氣質。
王大牛看着這樣的她,一顆心像着了火似的狂跳。
杜娟等了一會,見這人像根木頭般不動不言,擡頭正想問他,便見男人的雙目如狼似的死死鎖着自己。
杜娟一驚,後退半步雙手護胸。
“王大哥,你再不說,我走了。
”
見她吓得退步,王大牛瞬間回神,趕緊擺手道:“我說我說,你莫走,小娟你莫走。
”
難得的一次機會,王大牛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怎麼就将她給吓着了呢。
“那你說吧。
”
杜娟再次催促,王大牛撓頭,然後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
“之前你幫我補了袍子,還沒能好好感謝你。
這是回禮,我在城裡銀樓挑的,你别,别嫌棄。
”
從城裡銀樓挑的,這東西肯定不便宜。
杜娟還沒說話,躲柱子後面的阿繡倒緊張了。
男女私相授受,要是杜娟接了這東西,不就是代表接受了王大牛的心意。
就算阿繡之前沒覺得這兩人有什麼,可就這簡短的幾句話她已經明白,王大牛心悅杜娟,隻不過杜娟是不是對他也有意思還不得而知。
阿繡雙手相握,突然知道這麼個事她也是懵的。
這時,有氣息在她耳邊響起,緊接着一件披風搭到了肩膀上。
阿繡一驚,迅速轉頭便看見了近在咫尺的宋添。
宋添向她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向前方抑了抑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