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番外3 鈴铛
村裡的日子其實大差不差,每天都這樣。
早出晚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糧食收完,家家戶戶也就開始堆肥了,等着新一年的來臨。
秋意轉瞬即逝,随之而來的是降臨在人間的寒涼冬意,鈴铛娘在鎮上買了不少棉花回來,打算給孩子們做棉衣過冬了。
以前棉花是稀罕物,全家上下一年的收入也許都湊不出一件棉衣來。
而今在大雍,棉花已經實現大面積量産,當原本珍貴的東西一旦實現量産,價格自然而然也就下來了。
夜裡鈴铛娘挑燈縫制衣裳,鈴铛爹勸她:“别做了,夜裡傷眼睛。”
鈴铛娘一邊縫一邊說:“怎麼能不做呢,入了冬孩子們才有新衣裳穿呢。”
鈴铛爹沉默了片刻,又說:“買這些棉花和布料,花了不少錢吧。”
“拿糧食去換的。”他們家現在沒多少錢,給傻子治病就掏空他們的家底了,萬幸今年糧食收成不錯,能換不少東西。
鈴铛爹也是一陣怅然:“你說那傻孩子,找到自己爹娘沒?”
“他一個人走,那麼深的山……”其實鈴铛爹都不敢往深了想,害怕傻子是死在山裡沒走出去。
那鈴铛該有多傷心。
“别瞎說,那孩子是個有福之人,定是走出去了。”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今年的寒潮來得也快,夜裡鈴铛娘搓了搓手,歎氣道:“這天兒冷了,咱們也該買些煤回來囤着。”
“嗯,是該買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田間地頭已經結上了一層白霜,這天氣凍得人開始手腳僵硬了。
鈴铛娘的棉衣還沒做好,孩子們賴床不肯起,鈴铛卻是早早起來做了早飯喂了豬,連帶着院子裡的雞鴨鵝也給喂了。
她很勤快,知道家裡條件不好,孩子也多,總該要為爹娘分擔一些的。
“鈴铛,鈴铛!”
鈴铛剛拉了一車幹草回來,打算鋪在床底下,上面再鋪上褥子,這樣冬天能暖和一些。
幹稻草散發着谷物的清香,還能防潮,是他們常用的取暖手段之一。
門外傳來女孩子們急促的呼喚聲,鈴铛以為她們又要約自己出去玩。
推開窗,從昨天晚上開始,棗花村就開始飄雪了,鵝毛大雪紛紛落下,落得田間地頭都是白皚皚一片,遠處群山層林盡染。
可推開窗的那一瞬,鈴铛看到的分明是站在自家院子外面的傻子。
“傻、傻子?”
“你們快看,那是不是鈴铛爹救回來的傻子?”
“哎呦喂,還真是富貴人家的小郎君,你瞧那身衣裳,得要不少錢吧,還有那馬車,咱們村兒啥時候進來過馬車呀!”
山路難走,這馬車又是如何進來的?
鈴铛一家全都出來了,他們看着門口的程嘉衍忽然就不知所措了起來。
曹欣婉和程博上前主動與他們談話時,他們才緩過來,連忙将人請進屋子裡,鈴铛娘用帕子把自家的桌椅闆凳擦了又擦。
生怕這破落的環境遭人嫌棄。
彼時他們才知道,原來傻子不叫傻子,叫程嘉衍,是郡守家的公子,眼前的這一對中年夫妻,就是程嘉衍的父母。
“真是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才好,嘉衍此番受難,多虧了你們才得以重生,若你們有什麼需求,盡管開口。”
曹欣婉面容和善,語氣也很溫柔,沒有半點兒郡守夫人的架子。
鈴铛一家對視一眼,皆是搖搖頭:“我們農戶人家能有什麼心願,也不過是一時動了善心恰好遇到他了,是他自個兒福大命大這才能活下來。”
他們此番前來,已經是帶足了金銀财帛的,想要怎麼選都看他們。
“如今小郎君已經回到你們身邊,這就已經是頂好的事兒了,真不用勞煩大人還親自進山一趟。”
像棗花村這種窮山溝裡,外頭的人都不大樂意進來,大家也從來沒見過什麼大人物。
郡守大人親臨,已經讓他們有種蓬荜生輝的感覺了。
更是沒想到,這随随便便撿回來的人會是郡守之子,還被封了昭勇将軍,那可是了不得的身份。
鈴铛一家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裡,如果忽然之間要讓他們走出大山的話,那就是要全家人都離開這個地方。
村裡的人都很好奇鈴铛家會怎麼選,程嘉衍情況好了大半,就是不如從前活潑好動了,又或許是經曆過生死,内心沉穩了不少。
“鈴铛。”
大人們在屋子裡談話,鈴铛帶着弟弟妹妹們坐在外面看下雪,其實山裡的雪沒什麼好看的。
程嘉衍看到了她腳上的棉鞋,應該是她娘剛做出來的,花樣很好看。
“鞋子很好看。”鈴铛有些局促地把腳攏到了自己的裙擺底下。
“程小郎君。”她現在反而是拘謹了起來。
之前大大咧咧的是因為他就是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傻子,程嘉衍和她一起坐下來。
問:“鈴铛,你想要離開大山嗎?”
鈴铛看着外頭的崇山峻嶺,一層疊過一層山。
他說:“山外面的世界你還沒去過,棗花村太偏了。”
所以好多人都不知道觀音山腳下還有一個棗花村,不通外界可不是什麼世外桃源,就是個完全封閉的地方。
“那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爹娘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鈴铛開始摳手指了,她一緊張就喜歡摳自己的手指,從小就這樣。
程嘉衍一雙眼眸黑亮,鈴铛看着他,覺得他既熟悉又陌生。
約莫是商議好了,爹娘從裡面出來,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鈴铛娘招呼她過去。
問:“鈴铛,你有什麼心願沒有?”
鈴铛仔細想了想,遂搖頭。
她能有什麼心願,他們這個年代裡的女孩子,無非就是到了年歲,該嫁人嫁人,該生孩子生孩子。
鈴铛娘心疼鈴铛自小的懂事乖巧,說:“你去外面看看吧,外面的世界挺好的。”
“娘?”鈴铛驚訝地看向娘。
她發現娘的眼睛裡泛出了淚花,她看向那連綿的群山:“咱們祖祖輩輩都想離開大山。”
“但是我們沒能耐沒學識,現在有人願意拉咱們一把,我想這或許是個好機會呢。”
其實她是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離不離開的無所謂,不過孩子們沒去外面看看,終究遺憾。
再說鈴铛,年紀也不小了,村裡說親的最近連日登門,他們選來選去,也隻能選村子裡的男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