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李建國繼續補充了一句。

　　“而且我跟你說，省長都點了你的名，說你是個能人，這政策就是要讓你帶頭幹起來！”

　　李東生聽了這話，很是疑惑，省長知道他？

　　這事兒聽着咋這麼玄乎？

　　他眯着眼，半信半疑道。

　　“鎮長，你可别忽悠我，省長怎麼會知道我這小人物？”

　　“忽悠你幹啥！”

　　劉建國把文件袋往他懷裡一塞，唾沫星子亂飛。

　　“你打虎那事兒報紙上都登了，省裡誰不知道？”

　　“這次開會，省長還特意問了我，我拍着胸脯給你打包票，說你肯定能幹好！”

　　“東生啊，這可是翻身的機會，你可别讓我丢臉！”

　　金花在一旁聽着，忍不住插嘴。

　　“鎮長，這貸款真有這麼好？”

　　“你給我們東生講講清楚，别回頭稀裡糊塗欠一屁股債。”

　　她這話說得直白，劉建國卻不惱，反而笑呵呵地點頭。

　　“嫂子說得對，我這就掰開揉碎了講給你聽！”

　　接下來，劉建國站在院子裡，裹着夜風，絮絮叨叨地講了足足一刻鐘。

　　從貸款利息說到稅收優惠，又從廠子擴建扯到省裡規劃，口幹舌燥也不停。

　　李東生披着外套，靠在門框上，時不時“嗯”一聲。

　　好不容易等劉建國說完，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

　　“鎮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确實是好事，我肯定配合省裡的政策。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劉建國一聽，樂得一拍手：“行！我就知道你小子靠得住！”

　　他擡頭看看天，月亮都快被雲遮沒了，才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

　　“哎呀，太激動了，從省裡回來就直奔你家，忘了時候了。嫂子，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們睡覺了。”

　　金花擺擺手，嘴上客氣。

　　“沒啥，劉鎮長是為我們好。你今兒跑這一趟也累了，要不留下歇一宿？”

　　“不了不了！”

　　劉建國擺手跟撥浪鼓似的，“我這人閑不住，還得回去琢磨明兒的事兒！”

　　說完，他裹緊衣服，轉身就往外走，風風火火的背影眨眼就沒入夜色。

　　李東生關上門，回頭跟金花對視一眼，兩人都沒說話。

　　妙妙卻蹦出來，壓低聲音問：“爹，這鎮長咋跟個炮仗似的？”

　　金花瞪了妙妙一眼，低聲喝道：“别瞎說，小心被鎮長聽到了！”

　　她說着一把将妙妙往屋裡推，一家三口又縮回了房間。

　　屋裡那盞煤油燈昏昏沉沉地亮着，燈芯子燒得噼啪作響。

　　金花把妙妙哄上炕，拿破棉襖給她裹緊了，才轉過身，皺着眉看向李東生。

　　“東生，這鎮長都親自跑來說了，咱們是不是不弄不行了？”

　　金花的聲音壓得低低的，生怕驚醒了剛睡下的妙妙。

　　她一邊說，一邊不安地搓着手，指甲縫裡還帶着白天幹活留下的泥。

　　李東生靠在炕沿上，眯着眼盯着那盞燈，半天沒吭聲。

　　他心裡也犯嘀咕，這貸款聽着是餡餅，可萬一砸下來是個鐵餅呢？

　　不過轉念一想，鎮長那股子勁頭不像作假，省長都點了名，這機會要是錯過了，怕是得後悔一輩子。

　　他咧嘴笑了笑，拍了拍金花的肩膀。

　　“沒事，别瞎琢磨了，睡吧。明兒我去找人合計合計。”

　　金花還想再說啥，見他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也隻能歎口氣，鑽進被窩。

　　屋裡安靜下來，隻剩燈芯子偶爾炸出個火星子。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李東生就踩往紅星工廠趕。

　　到了廠子門口，他一眼就瞧見王大壯蹲在牆根下。

　　李秋生也在旁邊，手裡拿這個饅頭，正啃得起勁。

　　“哥，你咋來得這麼早？”

　　李秋生一擡頭，嘴裡還塞着窩頭，含糊不清地問。

　　“有事跟你們說。”

　　李東生也不廢話，直接蹲下來，壓低聲音把昨晚鎮長的話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末了，他補了句。

　　“鎮長說這貸款是省裡給的好機會，我尋思着看你們做不做。”

　　王大壯聽到這話，皺着眉瞅他。

　　“貸款？咱們現在日子過得也不算窮，廠子也不小，好歹有點進項，非得去碰這東西幹啥？”

　　李秋生也點頭，咽下最後一口饅頭，抹了把嘴。

　　“就是啊，哥。咱這廠子雖說比不上人家那種，可好歹是自己攢起來的。”

　　“貸款萬一還不上，咱不得給人當牛做馬？”

　　李東生聽這話，眉頭擰得更緊了。

　　他像是想把心裡的煩躁搓掉。

　　“你們說得沒錯，可這錢我真想弄。”

　　說到這裡他擡起頭，眼睛裡閃着點不一樣的光。

　　“我想搞個紅星聯合社。”

　　“啥玩意兒？”

　　王大壯一口煙嗆在嗓子眼，咳得臉通紅，“聯合社？你腦子沒燒壞吧？”

　　李秋生也愣了，盯着他哥那張被風吹得發紅的臉，“哥，你到底啥意思啊？”

　　李東生咧嘴一笑，沒接着說，反而是換個話題。

　　“你們知道我前陣子弄虎皮值多少錢不？”

　　王大壯翻了個白眼，“廢話，天價虎皮的事兒都傳遍了，連隔壁村那瘸腿老王頭都知道了。”

　　“你别告訴我，你的合作社就是去打虎？”

　　“打虎倒不至于。”

　　李東生擺擺手，語氣裡帶了點得意。

　　“可那虎皮讓我琢磨出個道道。我想搞這個紅星聯合社，跟附近所有的獵戶合作。”

　　“我收他們的貨，皮子、肉、山貨，啥都行，然後我來賣。這不就需要錢嗎？”

　　李秋生聽了這話，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哥，你這是要當山大王啊？收貨賣貨，這得多少本錢？貸款真能成？”

　　“成不成也得試試。”

　　李東生拍了拍膝蓋上的土，站起身。

　　“省裡既然給了這政策，鎮長又跑來拍胸脯，我不去試試，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王大壯瞅着李東生那張帶着點倔勁兒的臉，啧了一聲。

　　“行吧，那就整，反正你的主意一直沒差過。”

　　他這話說得有點不情願，可眼底那抹笑意卻藏不住，顯然是支持的。

　　李東生轉頭看向李秋生，李秋生正拿手背抹着嘴上的饅頭渣子，見他哥盯着自己，趕緊舉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