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睨了心腹一眼。

　　“你懷疑他有詐？
先前不是調查過他，一對苦命的鄉下窮小子，你們不是沒查出什麼來嗎？
”

　　心腹點頭。

　　“确實沒查出什麼來，但屬下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他對于将軍讨好太過了。
”

　　趙瑞呵呵一笑，話語中帶着一抹傲然。

　　“一個窮小子而已，好不容易遇到一次能翻身的機會，還不得拼了命地抓住往上爬。
”

　　“這些年遼東的财政大權一直在義父手裡抓着，我确實也該暗中培養一些自己的人了。
”

　　“這個叫顧懷的小子沒有背景，正好能為我所用。
”

　　心腹遲疑。

　　“可是萬一他包藏禍心呢？
”

　　趙瑞不以為然。

　　“所有身家都交我手上了，他能藏什麼禍心？
你知道我在他眼裡看到了什麼嗎？

　　我看到了野心，這個人雖然年紀不大，但善鑽營，又有野心，用好了是個好棋子。
”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我看人不會錯的，他那個哥哥，你安排讓他跟着去京城押送糧草。

　　你若是真不放心，就安排人盯着點他們兄弟倆。
”

　　說罷，趙瑞閉上了眼睛，表示不願意再談這個話題。

　　心腹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春風樓裡。

　　蕭懷璟将自己的計劃仔細說給冬青聽。

　　“趙瑞的人定然不相信我們，會暗中盯着我們，你一定要記得你從來沒去過京城，不要表現出任何對京城的熟悉來。

　　到了京城之後，設法聯系老頭子，把消息傳給他，把我的計劃也說給他聽。
”

　　冬青點頭。

　　“放心吧，從錦州到京城，兩三日就到了，我一定把消息安全無誤地傳到王爺手裡。
”

　　“我走了這裡就剩你自己了，世子你一切要小心。
”

　　蕭懷璟點頭，點漆似的眸子迸發出躍躍欲試的興奮之色。

　　“你放心去，我這邊先安排實施我的計劃。
”

　　說着，又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

　　“幸好當初離開京城的時候，老頭子偷偷給預備了一些銀票，不然這會兒可真是拿不出銀子來了。
”

　　他拿出幾張銀票出來，将剩下的銀票重新收起來。

　　然後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帶了黑巾。

　　“我出去一趟，想辦法先把武信侯私自開采鐵礦的事兒散播出去。
”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兩日時間，流言在整個錦州城不胫而走。

　　“你聽說了嗎？
侯府說那些在戰場上受傷犧牲的士兵，其實很多都沒死。
”

　　“啊，我也聽說了，說是都被灌了藥，被侯府送去挖礦了。
”

　　“天啊，這麼說我兒子還有可能還活着？
”

　　“我要趕緊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我二姨，說不定我二姨家幾個表兄弟都活着呢。
”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錦州。

　　得到消息的百姓們再也坐不住了，三五成群，紛紛湧到了武信侯府門口，讨要一個說法。

　　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人也有女人。

　　當初他們的親人被征招入伍，說是去抗擊渤海國，但是很多人不過短短數月就傳來了犧牲的消息。

　　雖然侯府也發放了撫恤銀，但相比較人命來說，他們當然更希望自己的親人能活着。

　　于是侯府門前幾乎站滿了人，大家群情激奮，紛紛要武信侯給個說法。

　　武信侯在京城，出來的隻能是主事的趙瑞。

　　趙瑞黑着臉出來向衆人解釋，自然是全力否認。

　　“大家别聽信謠言，凡是領到撫恤銀的，就是确認在戰場上犧牲的兄弟。

　　他們都是為國捐軀，為了遼東百姓捐軀，是英雄，侯爺心裡是萬分敬重他們的。

　　又怎麼可能會把他們送去挖礦？
再說挖什麼礦，咱們遼東一年四季都是冷得要命，哪裡有礦？
”

　　百姓們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質疑，“即便是戰場上犧牲了，總有屍骨吧？
怎麼我們的親人都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就連想給他下葬，立個墳茔，都隻能做個衣冠冢。
”

　　“是啊，我們家也沒見到屍體。
”

　　“我家也是。
”

　　衆人七嘴八舌，吵得趙瑞腦仁疼。

　　他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解釋，“各位父老鄉親，你們聽我說。

　　你們沒有上過戰場，不知道戰場是多麼殘酷，前面的兄弟倒下了，後面的兄弟還要毫不猶豫撲殺上去。

　　軍中兄弟死傷無數，都是要在戰場結束後才能為他們收斂。

　　可是路途遙遠，根本沒辦法把他們的屍首運回來，所有侯爺都下令葬在了當地。
”

　　這話并沒有安撫住百姓。

　　“聽說那鐵礦就在錦州城外的崮山裡面，有人親眼看到過。
”

　　“不知看到過，還聽到山裡有人凄慘大哭的聲音。
”

　　“當初他們是征招入伍，是去上陣殺敵的啊，要真是被送去挖礦，那就是喪盡天良啊。
”

　　“對，今日必須把這件事說清楚！
”

　　“說清楚！
”

　　百姓們群情激奮，誰也不肯離去，紛紛叫嚷着要個說法。

　　甚至還有人哭喊着要進京城去告禦狀。

　　趙瑞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幾乎咬碎了後槽牙。

　　前兩日鐵礦那邊發現有人潛入，他這邊人還沒抓到，鐵礦的消息就已經洩露出去了。

　　此事決不能鬧大，鬧大了京城很快就收到消息了。

　　不能給陛下處置義父的借口！

　　趙瑞舉起手來，扯着嗓子大聲喊道：“大家先安靜下來，聽我一言。

　　你們想見去世親人的屍骨，我可以安排人帶你們去，但是你們這麼多人，總得一批一批來吧？

　　不如這樣，大家先按村鎮分開，由各村派一兩個代表出來，我安排人帶你們去邊關。

　　那裡有侯爺為他們裡的墳茔，還刻了忠魂碑，你們可以去那裡祭奠。
”

　　“至于你們說崮山中有鐵礦，你們也可以派人出來，組成一隊人馬，進崮山中去查看是不是真的有鐵礦。
”

　　衆人見他态度誠懇，不遮不避，憤怒的情緒平靜了兩分。

　　“趙将軍所言當真？
”

　　趙瑞暗暗松了口氣，然後道：“我趙瑞對天發誓，剛才所說若有半句虛言，就遭天打五雷轟。
”

　　“再說了，你們都是遼東的百姓，這些年侯爺對百姓們怎麼樣，大家心裡應該有數啊。

　　怎麼能聽幾句風言風語就懷疑侯爺的為人呢？
若沒有侯爺，你們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年的安穩好日子過？
”

　　百姓們面面相觑，最開始的憤怒情緒被趙瑞一番連消帶打逐漸抹平。

　　“那咱們先去看看？
”

　　趙瑞見狀，立刻吩咐幾個副将出來。

　　“帶着大家分批去登記，一批去崮山，一批去邊關。
”

　　他向衆人拱了拱手，轉身進了府。

　　臉倏然就沉了下來，“讓我抓住那個走漏消息的小賊，一定弄死他。
”

　　又招手叫心腹過來，低聲吩咐，“你立刻通知渤海國那邊，就說計劃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