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坐上大卡車以後，車子就一路往聊城的餅幹廠方向開去。

　　她雙臂抱胸，無語的對身旁的趙強道：“你說是小島那邊的人傻了，還是國安那邊的人傻了，為什麼會覺得我會開着一輛大卡車去餅幹廠？

　　我在他們心裡到底有多愛吃？
”

　　就算她真的愛吃，可去的也應該是肉聯廠，而不是餅幹廠吧？

　　一大早上的坐卡車去餅幹廠，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鬼畜劇情？

　　趙強嘴角抽了抽。

　　“我覺得，應該是有别的原因吧。

　　我剛才和其他人聊了一下，聽說其他的科研人員，同一時間也坐着餅幹廠的大卡車，裝作秘密行動似的趕往餅幹廠。

　　大概他們會覺得咱們都到那邊開會？
”

　　“所有人都趕往餅幹廠？
”

　　夏黎一挑眉，忍不住驚訝的詢問。

　　趙強一邊開着車，一邊點頭。

　　“對。

　　聽說國安那邊提早就進行了部署，行動上應該沒有什麼安全問題。
”

　　如果不是他們團長非要去，外家那邊給出的安保标準确實挺高的，他們就算跪下來抱他們團長大腿，被他們團長拖着往外走，都絕對不會讓他們團長來參加這麼危險的額外任務。

　　夏黎倒不覺得是開什麼大會。

　　這又是政要，又是搞科研的，湊在一起能開什麼大會？

　　讨論未來華夏科技發展方向嗎？

　　真有那樣的大會，也是在京津滬，而不是他們聊城。

　　想到餅幹廠這熟悉的“營業模式”，夏黎立刻就想到了她們南島的“船廠”和“糖廠”。

　　這哪是趕往什麼餅幹廠？

　　這分明去的是聊城這邊的秘密研究基地！

　　怪不得國安那邊的人那麼肯定，小島的那些特務絕對會相信這次行動的目的，他們去糖廠也不會露出任何破綻。

　　夏黎拿出對講機，調整了頻道接通。

　　“怎麼樣了？
他們那邊找到人了嗎？
”

　　既然是交換的條件，她都來當誘餌了，那些人必須給他去找人。

　　别說什麼配不配合組織行動，她又不是他們國安的人，找她幹活拿錢啊。

　　古代死士還得好吃好喝養個10年8年的呢，誰都别想跟她空手套白狼。

　　對講機那頭傳來夏大寶有些精疲力盡的聲音。

　　“人是找到了，但現在她的狀況并不是很好。
”

　　夏大寶沒跟夏黎說的是，剛剛他和幾個國安的同志一起破門而入，看到地上躺着渾身是黑血，一看就是因為中毒死的不能再死的霍宣坤，以及正要喝酒的方靜慧時，他整個人都吓傻了。

　　當時說話都沒過腦袋，直接吼出了一聲：“方姑姑！
”

　　他清楚地記得，當時方靜慧喝酒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酒都灑出來了，一看就是也被吓得不輕。

　　也幸好是有那一抖，才能保住方靜慧的命。

　　後來國安的同志和他說，桌上無論飯菜還是酒裡面都有劇毒，喝下去5分鐘之内必定暴斃。

　　隻不過即便救了人，可因為那句“方姑姑”，夏大寶也覺得自己有點沒臉見人，尤其是不想再見到方靜慧。

　　太丢人了。

　　他絕對是被他小姑姑剛回來那天，這些人“XX愛你”的狗血論調給荼毒了。

　　夏黎聽到對講機裡傳出夏大寶有些崩潰的聲音，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靜慧現在怎麼樣了？
人還活着嗎？
”

　　夏大寶：……

　　夏大寶長歎着氣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出。

　　“人活着是活着，隻不過有些不太想活着了。

　　具體什麼原因，我們現在還不太清楚，隻知道是她親手毒殺的霍宣坤。

　　我們到的時候，剛好阻止她自殺，她把一份資料交給了國安的人，之後便想要離開。

　　她那狀态一看就不對勁兒，像是存了死志，國安的政治教導員正在開導她。
”

　　夏黎聽到夏大寶這個回答也沉默了。

　　上次吃飯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這兩人之間是有真感情的。

　　方靜慧雖然從小就十分冷靜，但冷靜不代表絕情。

　　恰恰相反，她是個一個外冷内熱，極度重感情的人。

　　她如果要是不重感情，也不會在她下放這麼多年裡，頂着被牽連的危險，又是給她郵東西，又是給她錢，甚至還攔着霍宣坤，不讓他傷害她。

　　很難想象，靜慧那樣的性格在親手殺死自己的愛人後，到底會有多難過。

　　想要自殺，大概也更多的是因為失去愛人，以及自己殺了她的負罪感吧？

　　夏黎深吸一口氣，慫恿道：“那邊開導的怎麼樣了？
你去聽聽。
”

　　對講機另外一頭受遠程遙控的夏大寶：……

　　“行，我去看看。
”

　　大概國安這邊對方靜慧的事兒也并沒有進行保密，尤其是在勸導方靜慧這一方面。

　　夏大寶很快就打聽到了那邊的狀況。

　　對講機裡夏大寶的聲音再次傳來，“狀态不太好，她就一直坐在教導員對面，一句話都不吭聲。

　　我懷疑等放她一個人自己走後，她還是會想不開。
”

　　畢竟都是輕生過的人，夏大寶對她那狀态實在是太了解了。

　　覺得活着索然無味，也不過如此。

　　夏黎拿着手裡的對講機半天沒吱聲，可整個車裡的氣壓都有些低。

　　就連一直坐在夏黎旁邊開車兼保镖的趙強，此時都有些縮起身形，安安靜靜的開車，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打破這份安靜受牽連。

　　沉默了半天，夏黎深吸一口氣，對夏大寶道：“讓我單獨跟他談談吧。

　　你在旁邊别走遠，别讓他幹出什麼傻事兒。
”

　　夏大寶：“好，你稍等一會兒，我跟他們說一聲。
”

　　夏大寶溝通能力很強，沒一會兒功夫夏黎就和方靜慧通上了話。

　　對講機雖然到了方靜慧手上，可夏黎拿着對講機，半天都沒聽到對方的聲音。

　　兩人就這麼靜靜僵持着，全都半天沒說話，一時間氣氛越來越低沉。

　　夏黎其實性格有些直脾氣，讓她跟人家硬碰硬，無論是吵架還是陰陽怪氣，她有的是話能說，也有的是辦法能達到氣死别人的目的。

　　可真要讓她去安慰人，她其實不怎麼知道要怎麼安慰。

　　不過人都要輕生了，怎麼的不得想想辦法說點什麼，讓對方打消了要死的念頭？

　　結果最差也不過就是維持現狀，方靜慧還是要去死。

　　夏黎不得不趕鴨子上架，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勸。

　　“能跟我說說具體情況嗎？
”

　　方靜慧沉默了良久，在夏黎都以為方靜慧不會跟她說他們兩個之間的事兒的時候，方靜慧這才開了口。

　　她的語調十分平淡卻缺乏感情，卻将二人之間的過往以及霍宣坤為她做的一切，徐徐向夏黎道來。

　　直到說到最後，才崩潰的哭出聲：“沒有我的話，他說不定可以善終。

　　他可以一條路走到黑，身為高級特務，小島那邊撤離的時候肯定會最先帶上他。

　　他的行事那麼缜密，如果不是想給我留條後路，絕對不會在這麼多年裡，向我透露那麼多的秘密，甚至暴露了他的身份。

　　他為了我曾經想過金盆洗手，卻成為了對方手裡的把柄，我也成為了他身上的軟肋。

　　即便是在他黨國那邊的人要挾之後，他也是有機會逃跑的，可是因為我，他選擇将一切都安排成對我最有利的樣子，他用他的命給我鑽出一條生路。

　　這樣對我的一個人，我卻親手殺了他。

　　我知道他這麼做不對，我也知道他幹了那麼多事兒該死，不然被他弄死的那些革命先輩又情何以堪？

　　可是，黎子，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恨他，厭惡他。

　　隻有我沒這個資格。

　　而恰恰是這個沒有資格的我，利用他對我的感情，親手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