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609 第一個離開衆星的人(1)
衆星娛樂十二樓的大會議廳,此刻燈火通明,空氣卻帶着一種緊繃的肅穆。
巨大的落地窗外,都市的霓虹無聲閃爍,映照着室内一張張或期待、或緊張、或深思的面孔。
閻月清端坐主位,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将她清冷的氣質襯得愈發卓然。
她剛從杜滿笙那邊處理完棘手的事務,眉宇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隼,掃視全場時,無人敢與之對視。
知道她即将再次遠赴海外處理要務,唐導特意将衆星與星越兩家公司核心人物召集于此。
這不僅僅是彙報,更像是一次臨行前的誓師與定調。
會議廳的坐位泾渭分明地劃分成兩大陣營。
左側是屬于“衆星娛樂”的核心力量。孟承初坐在首位,依舊是那副沉穩内斂的模樣,他旁邊是光彩照人、氣場強大的蒙銀歌。他們身後,六七個擁有A級合約的藝人或經紀人正襟危坐,每人臉上都寫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右側則是“星越娛樂”的精英團隊。領銜的是司有年,星越目前唯一一個S級藝人,以他的經曆,拿到這份合同并不算什麼,大家隻有能一起共事的驚喜,沒誰閑來無事想挑戰他的權威。
緊挨着他的是星越的頂梁柱們:美豔犀利的席紅霞,氣質溫婉卻眼神堅定的薛弋,以及……坐在稍後位置,始終低着頭,纖細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的徐夢潔。這幾位A級合約的擁有者,構成了星越快速崛起的基石。
唐導率先起身,聲音洪亮清晰地彙報:“月總,小鹿嶺影視基地自正式對外公布概念及部分實景以來,在業内引起了巨大轟動。截止目前,已有十七個來自一線制作公司、擁有成熟劇本和投資保障的劇組,向我們遞交了入駐申請,其中不乏名導大作和S+級項目。”
“遵照您的指示,現階段我們并未開放外部申請通道。小鹿嶺的資源,包括其獨特的自然風光、領先的虛拟拍攝棚和正在建設的科技生态園區,目前僅對衆星和星越的自制項目開放。”
“此舉不僅是為了确保小鹿嶺首發項目的獨特性和神秘感,避免過早陷入同質化競争,更是為了利用‘獨家體驗’的噱頭,最大化提升我們兩家公司自制劇的吸引力和市場期待值。我們要讓小鹿嶺成為精品和創新的代名詞,第一步必須走穩。”
周絕緊接着補充更多務實的數據和成果:“資本大規模撤出傳統影視圈後,市場格局正在重塑。過去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型影視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最近一個月,我們收到了來自至少八家知名影視城的主動邀約和優惠方案。他們開出的場地租賃費用,最低的已經降到了市場常規價的三成,并且承諾提供優先檔期和配套服務支持。”
周絕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勝利者的微笑,“這意味着,我們非小鹿嶺項目的制作成本,特别是場地這塊大頭,将得到前所未有的壓縮,資金利用率将大幅提高。”
他起身将一份裝訂精美的項目進度表恭敬地放在閻月清面前:“以我們衆星的重點項目《不見心》為例。劇組在小鹿嶺完成了超過百分之六十的核心場景拍攝。尤其是新建成的‘幻影’虛拟拍攝棚和實景掃描建模系統,拍攝效率提升了近百分之四十……”
聽着兩家公司核心骨幹的彙報,閻月清指尖在光潔的紅木桌面上輕輕叩擊着,發出規律而輕微的“哒、哒”聲。
這聲音在落針可聞的會議室裡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她沉吟片刻,清冷的目光再次掃過全場,每一個被她目光觸及的人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
“海外的事務迫在眉睫,我此行歸期未定。”閻月清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穿透力,“後續所有項目的推進、決策,包括小鹿嶺的具體運營細則、兩家公司的資源協調,由唐導和周絕全權負責。遇到重大分歧或戰略性問題,可随時與我連線溝通。”
會議室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
“唯有一點,我最後重申,也是不可逾越的紅線——”她的目光變得異常銳利,仿佛要穿透每個人的僞裝,直抵内心。
“星越和衆星,是兄弟公司,同氣連枝。資源共享是原則,優勢互補是方法。你們的目标是一緻的:打造頂級的内容生态。嚴禁任何形式的内耗、惡意競争、互相挖角!無論是項目資源、藝人資源,還是技術資源,都必須優先在内部消化、協同。如果有人為了眼前的小利,破壞了這個大局……”
她沒有說下去,但那雙清冷的眸子中蘊含的警告意味,比任何嚴厲的言辭都更有力量。
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那些手握資源的經紀人和藝人總監,心頭都是一凜!
他們清楚閻月清的雷霆手段,也明白這條紅線碰不得。
席紅霞紅唇揚起一抹自信而略帶鋒芒的笑意,第一個表态:“月總放心!星越的搖錢樹們,隻會為公司搖下更多的金葉子,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孟承初溫和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司有年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然而,在一片肅然應和的氣氛中,席紅霞身邊的徐夢潔,卻始終像一尊失魂的木偶。
從會議開始她就沒怎麼擡起過頭,此刻更是把頭埋得更低,幾乎要縮進自己的領子裡。她纖細的手指用力地絞着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即使隔着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的不安和掙紮。
閻月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多言。
薛弋也注意到了她的異常,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會議在閻月清宣布散會後結束。衆人紛紛起身,低聲交談着魚貫而出。
徐夢潔幾乎是第一個逃離座位,腳步虛浮地沖出了會議室大門,仿佛裡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她。
席紅霞看着她倉皇的背影,美豔的臉上瞬間罩上了一層寒霜。
她加快腳步,高跟鞋在光潔的走廊地闆上敲出急促的鼓點。
在一個光線昏暗、監控死角的轉角處,席紅霞終于追上了魂不守舍的徐夢潔。
“夢潔!”席紅霞一把拉住她,拽到角落,壓低聲音,“從開會開始你就一副魂兒被勾走的鬼樣子!到底怎麼了?”
徐夢潔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擡起頭,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被席紅霞這樣問,眼圈瞬間就紅了,聲音帶着濃重的哭腔:“霞姐……他……他媽媽……今天……今天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席紅霞瞳孔一縮,心中警鈴大作,語氣更加冷厲:“那個嫌你出身普通、逼着你和他分手、勒令你不許再抛頭露面的老太婆?!”
“嗯……”徐夢潔的眼淚終于滾落下來,聲音破碎,“她……她說……周末……周末讓我……去家裡吃飯……說……說以前是她……是她太固執了……”
“哈!”席紅霞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冷笑,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和看透世事的冰冷,“我席紅霞在這個圈子裡混了多久?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談過的、見過的富二代,比你吃過的米都多!這種套路,我閉着眼睛都能看穿!”
她逼近一步,幾乎貼着徐夢潔的臉,目光如炬,字字誅心:“以前你是無名小卒,她看你就像看地上的泥!現在呢?你是星越力捧的新星!你紅了!有價值了!她才‘突然’想通了?!松口了?!”
席紅霞的聲音帶着一種殘酷的清醒:“徐夢潔,你醒醒吧!你真以為她是接納你了?她是看上你現在能帶來的名氣和潛在利益了!你真傻乎乎地信了你那個男朋友的花言巧語嫁進去試試?信不信,婚禮的第二天,不!可能就在飯桌上,那個老太婆就會端着架子告訴你:‘我們家的媳婦,怎麼能還在外面抛頭露面演戲?多丢份兒啊!’然後逼着你簽退圈聲明,乖乖回家當她的金絲雀!你辛辛苦苦争取來的一切,一夜之間就會化為烏有!你這輩子就完了!”
“可……可是……”徐夢潔被席紅霞的疾言厲色震得渾身發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他說……他說他會護着我的……他說他這次一定會說服他媽媽……他說他愛我……”她的聲音充滿了迷茫和掙紮,那是第一次全身心投入愛情的人特有的脆弱。
“護着你?!”席紅霞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尖帶着怒火狠狠戳向徐夢潔的心口,力道不輕,“當初是誰因為他媽媽的一句話,吓得連‘星光少女’選秀最後幾場都不敢參加?直接放棄了出道的機會?!是誰害你躲在宿舍裡哭了三天三夜,痛苦到要靠參加星越的海選來分散注意力?!是誰讓你在最好的上升期差點抑郁崩潰?!是他!是他那個媽!也是他的軟弱無能!你現在告訴我他會護着你?!”
席紅霞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帶着深深的失望和痛心:“徐夢潔!你給我清醒一點!月總手段通天,能把我們從資本的泥潭裡撈出來,能護住我們不被那些髒手段潛規則、不被無良資本壓榨吸血!她能給我們最好的平台和機會!但是——”
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砸在徐夢潔心上:“她護不住一個心甘情願往火坑裡跳的戀愛腦!神仙也救不了找死的人!”
“但……但是霞姐……”徐夢潔泣不成聲,肩膀劇烈地聳動着,“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這麼愛一個人……我真的……真的放不下……”愛情帶來的甜蜜與此刻的恐懼和委屈交織,讓她幾乎崩潰。
“那就更應該攥緊你現在手裡的事業!!”席紅霞厲聲打斷她,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月總給我們打造的機會,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小鹿嶺!你知道現在外面多少大導演、大劇組為了能拿到小鹿嶺的拍攝資格,托了多少關系、開了多少天價?!那是行業未來的風向标!是頂級的資源!你現在走了,你對得起誰?!”
“你對得起當初在星越海選舞台上,咬牙堅持的自己嗎?對得起在錄音棚裡一遍遍練習到嗓子沙啞的自己嗎?對得起在直播裡頂着全網質疑和黑粉的謾罵,勇敢清唱《月光》用實力打臉、為自己正名的那個徐夢潔嗎?!你的才華和努力才剛剛被看見,你就要為了一個曾經抛棄過你、傷害過你的家庭,放棄這一切?!”
看着徐夢潔依舊淚眼朦胧、搖擺不定的樣子,席紅霞眼中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隻剩下冰冷的失望和決絕。
她猛地甩開徐夢潔的手,力道之大讓徐夢潔踉跄了一下。
“好!好!好!”席紅霞連說三個“好”字,聲音冷得像冰,“翅膀硬了,人話聽不進去了是吧?行!路是你自己選的!你想走,沒人攔你!”
她轉過身,背對着徐夢潔,挺直了脊背,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卻透着一股徹底放棄的疏離:“提醒你一句,你簽的是星越的A級合約。解約違約金,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五百萬。你自己掂量掂量,看你那個好婆婆願不願意出!”
“她——”
“你可别告訴我,你要自己花錢解約?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人?”
“我沒有?”徐夢潔突然繃直了身體,“她同意了,會替我出這筆錢。”
席紅霞目光冷冽,仿佛在看一個笑話:“同事一場,我最後再忠告你一句話。她肯花五百萬,那麼你最好以後提供給她的價值……超過五百萬!”
說完,她不再有絲毫猶豫,踩着那雙能踏碎一切阻礙的高跟鞋,決絕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背影沒有絲毫留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