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612 他還是愛我的
她想說她不打算簽約了,她想說她隻想和昊陽好好過日子。但蘇太太那帶着警告和施壓的眼神,以及劉太太那志在必得、仿佛她已是囊中之物的目光,讓她如鲠在喉。
就在這時,蘇昊陽仿佛終于“留意”到了這邊的氣氛,他結束了談話,走了過來,很自然地摟住了徐夢潔微微顫抖的肩膀。
“劉阿姨在聊簽約的事?夢夢剛離開星越,心情還沒完全平複,而且我們下個月就要定婚了,她需要時間适應新的生活節奏。工作的事情,不着急,可以慢慢考慮,對吧夢夢?”
蘇昊陽的話聽起來是在為她解圍,給她緩沖的時間,但“慢慢考慮”這四個字,卻像一道無形的繩索,将她從立刻拒絕的懸崖邊拉了回來,同時也将她推向了“可以談”的談判桌。
在蘇昊陽“溫柔”的注視和婆婆隐含的威壓下,在劉太太那洞悉一切、仿佛看穿她最終會妥協的玩味目光中,徐夢潔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絕望和無力感。
她仿佛看到自己剛剛掙脫的星越牢籠外,正有另一個以“愛情”和“家庭”為名的、更加華麗也更為堅固的金絲籠在緩緩落下。
她看着劉太太微笑着遞過來的、印着璀璨文化Logo和私人聯系方式的燙金名片,指尖冰冷。
那薄薄的一張紙,此刻卻重逾千斤。
“……我……我會……考慮考慮的。”
她聽到自己幹澀的聲音響起,如同垂死的呻吟。
那聲音裡,充滿了被逼到懸崖邊的妥協,和一種清醒地沉入深淵的無力感。
陽光依舊明媚,玫瑰依舊嬌豔,貴婦們的談笑聲依舊悅耳。
但徐夢潔的世界,卻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顔色,隻剩下名片上那“璀璨文化”幾個字,閃爍着冰冷而殘酷的光芒。
她終于明白了席紅霞最後那句如同詛咒般的預言——“她肯花五百萬,那麼你最好以後提供給她的價值……超過五百萬!”
蘇家,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将她“賣”了出去。
而這一次,買主是璀璨文化,是那個曾經參與打壓衆星娛樂的幕後黑手之一。
她的愛情,她的犧牲,最終都成了婆婆談判桌上最有分量的籌碼。
回程的車廂裡,死一般的沉寂。
蘇太太閉目養神,嘴角噙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仿佛完成了一樁漂亮的買賣。
蘇昊陽試圖去握徐夢潔冰涼的手,被她猛地甩開。
車一駛入蘇家别墅那華麗冰冷的車庫,徐夢潔就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獸,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沖進了那扇曾讓她以為通往“幸福”的大門。
“夢夢!”蘇昊陽急忙追回了房間。
徐夢潔猛地轉過身,淚水終于決堤,帶着被徹底愚弄的憤怒和絕望,聲音嘶啞地吼了出來:“蘇昊陽!你告訴我!你媽今天在幹什麼?!她帶我去見劉太太,把我的合同當商品一樣展示!她把我的解約、我的犧牲,當成你們蘇家談判桌上的籌碼!這就是你說的保護我?這就是你媽的真心接納?!”
她的質問像鞭子一樣抽在空曠奢華的客廳裡,回聲冰冷。
蘇昊陽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随即被一種強裝的無奈和好意取代:“夢夢,你冷靜點!聽我解釋!媽她……她也是為了你好啊!”
“為我好?!”徐夢潔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淚水混合着自嘲的冷笑,“為我好就是把我當成貨物,展示給璀璨文化看,好賣個更高的價錢?!她連五百萬的違約金都算計進去了!這就是你們蘇家的誠意?!這就是你讓我放棄一切回來的目的?!蘇昊陽,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你和你媽一樣,就是想榨幹我最後一點價值!”
“你怎麼能這麼想?!”蘇昊陽也提高了聲調,試圖用音量壓過她的控訴,“夢潔,你想想!你離開星越,難道就真的甘心一輩子待在家裡無所事事嗎?璀璨的資源不比星越差,你去了那裡,一樣可以發光發熱!這怎麼是賣你?這是給你重新開始的機會!而且是在我們的支持下!”
“重新開始?既然同意我在娛樂圈發展,為什麼非要我離開星越不可?”
蘇昊陽皺眉道:“我媽是為了你好!星越再怎麼厲害,連二線公司都擠不進去!璀璨文化可是一線啊!你以為它那麼好進?要不是媽花心思牽線搭橋?你這輩子都别想見到夠到璀璨的門檻?”
“你輕視我?”徐夢潔淚水模糊了視線,“我需要的是這種把我當成交易品的機會嗎?蘇昊陽,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你媽想通了,要我們好好在一起!你說結婚!你說給我一個家!結果呢?家還沒影,你們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我‘安排’出去!這就是你給我的家?!一個把我當搖錢樹、當墊腳石的家?!”
“不是的!夢夢!”
蘇昊陽知道她難過了,連忙抓住她的肩膀,眼神急切地想要讓她相信。
“婚當然要結!家當然也有!媽說了,下個月就辦訂婚儀式!真的!本來是打算在家裡辦的,但我媽覺得還不夠重視,特意定了場地,連請柬都開始做了,要給你辦的熱熱鬧鬧的,我怎麼可能會騙你?!”
“場地?請柬?”徐夢潔被他搖晃着,混亂的心緒被這突如其來的承諾打得七零八落。
她看着蘇昊陽那張英俊而焦急的臉,心底那點殘存的、對愛情和未來的卑微渴望,又開始蠢蠢欲動。
“……真的?”
“千真萬确!”蘇昊陽見她動搖,立刻松開她的肩膀,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你看!你看啊!場地設計的初稿!就在山腳那個花園,搭一個玻璃花房,晚上亮起星星燈……還有請柬設計!我特意選了粉金色,上面印着我們的名字……”
他将手機屏幕怼到徐夢潔眼前。
屏幕上,幾張精美的效果圖——
夜晚的花園,透明的玻璃花房點綴着暖黃的串燈,如夢似幻,一張電子請柬的預覽圖,燙金的字體寫着“蘇昊陽&徐夢潔訂婚儀式”。
“媽這幾天忙前忙後,就是在張羅這個!她今天帶你去見劉太太,本意也是想先幫你把未來的路鋪好一點,讓你訂婚、結婚後能有個體面又順心的事業,不至于完全依附家裡看人臉色!她是有點操之過急,方式可能讓你誤會了,但她的出發點絕對是好的!是為了我們這個小家的未來啊!”
他看着徐夢潔眼中憤怒的火焰漸漸被迷茫和一絲微弱的希冀取代,心中冷笑,面上卻更加溫柔深情。
他單膝跪地,握住徐夢潔冰涼的手,仰頭看着她,眼神虔誠:“夢夢,我愛你。我向你發誓,下周的訂婚儀式,一定會如期舉行!你将成為我名正言順的未婚妻!璀璨文化那邊,如果你實在不想去,我們就不去!大不了那五百萬違約金……我自己賺錢還給媽,免得你覺得欠了我們家什麼!隻要你留在我身邊,做我的新娘!好不好?”
巨大的委屈和一種“終于被理解”“終于要修成正果”的狂喜交織着湧上心頭,徐夢潔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抱住蘇昊陽,放聲大哭。
“昊陽……嗚嗚……對不起……我剛才……我剛才太激動了……我隻是……太害怕了……我怕失去你……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蘇昊陽緊緊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傻瓜,都是真的。下周,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别怕,有我在。璀璨那邊,你想簽就簽,不想簽就不簽,都聽你的。”
他巧妙地偷換了概念,将“簽璀璨”與“訂婚”進行了情感捆綁,仿佛拒絕簽約就是對這份“真愛”的辜負。
靠在蘇昊陽懷裡的徐夢潔,被巨大的“幸福感”沖刷着,理智早已丢盔棄甲。
她抽噎着,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我……我簽……為了你,為了我們的以後……我簽……”她此刻隻覺得,簽約璀璨是證明自己“懂事”、配得上蘇家、配得上這份“愛情”的方式,是她對蘇昊陽“犧牲”的回報。
“乖。”蘇昊陽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轉瞬即逝,快得懷裡的人根本無法察覺。
簽合同的過程順利得近乎詭異。
第二天,璀璨文化的經紀人直接帶着合同來到了蘇家别墅。
合同條款看起來确實優厚,基礎分成比例甚至略高于星越的A級合約,承諾的資源也相當誘人。
在蘇太太“慈愛”的注視和蘇昊陽“鼓勵”的眼神下,徐夢潔幾乎沒有細看那些冗長的補充條款和附加協議——特别是關于“藝人形象配合”、“商務活動優先權”以及“違約金”部分的細則——便在乙方落款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經紀人笑容滿面地收起合同,與蘇太太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徐夢潔簽完字,心裡竟湧起一股奇異的輕松感。
仿佛簽下這份合同,就徹底斬斷了與過去的聯系,也向蘇家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和“決心”。
她甚至開始期待那近在咫尺的訂婚儀式,想象着自己穿着禮服,在玻璃花房裡接受親朋祝福的場景。
蘇昊陽當晚也顯得格外溫柔體貼,親自下廚做了她喜歡的菜,飯後又陪她在花園散步,描繪着訂婚儀式的細節,直到夜色深沉。
簽下名字的墨迹仿佛還未幹透,璀璨文化的工作安排就如潮水般洶湧而至。
幾乎沒有給她任何喘息和适應新身份的時間,經紀人便為她接下了密集到令人窒息的通告。從清晨天不亮的品牌站台、雜志拍攝,到深夜才收工的綜藝錄制、商演晚會,她的行程表被塞得滿滿當當,幾乎沒有一絲縫隙。
有時一天要趕三四個城市,在飛機、保姆車和不同的工作場地間連軸轉,吃飯睡覺都成了見縫插針的奢侈。工作内容也并非全是光鮮亮麗,許多是瑣碎耗時的站台、推廣,甚至是配合品牌方的一些應酬活動。
身體和精神都承受着巨大的壓力,疲憊如同附骨之疽,讓她眼底染上了濃重的青黑,精緻的妝容下是難以掩蓋的憔悴。偶爾在化妝間隙打盹,或是深夜拖着灌了鉛的雙腿回到蘇家,她也會覺得累,累得骨頭縫都在叫嚣。
但每當這時,蘇昊陽總會适時地出現,摟着她,用帶着心疼又驕傲的語氣說:“夢夢辛苦了,公司這麼器重你,給你這麼多資源,說明我們簽約的決定是對的!等訂婚儀式辦完,你的事業肯定會更上一層樓!”
蘇太太也時常在飯桌上,用看似關心的口吻提起:“璀璨那邊這麼看重夢潔,安排的行程緊是緊了點,但都是為了盡快打開局面嘛,年輕人吃點苦是值得的。”
被這雙重“安慰”包裹着,再想想即将到來的盛大訂婚,徐夢潔便将那份疲憊感強行壓了下去,甚至自我安慰地想:是啊,公司這麼“看重”我,給我這麼多工作,不正是證明了蘇家為我鋪的路是對的,證明我的價值嗎?為了昊陽,為了我們的未來,這點累算什麼。
她沉浸在一種被“重視”和即将迎來人生高光的甜蜜幻想裡,刻意忽略了那工作強度背後透出的、急于榨取價值的貪婪氣息。
然而,命運的轉折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随着訂婚時間的逼近,徐夢潔總算在繁忙的工作裡,抽出點時間想到了這茬——
餐廳裡,蘇太太正坐在主位,慢條斯理地用着精緻的早餐。她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心情似乎格外明媚,嘴角甚至哼着不成調的小曲。面前攤着一份文件,徐夢潔走近時,瞥見上面印着璀璨文化的Logo和一些資源列表。
“阿姨,早上好。”徐夢潔輕聲打招呼,“後天就要訂婚了,我還沒給爸媽訂票。”
蘇太太聞聲擡起頭,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如同川劇變臉:“他們過來做什麼?”
她看向徐夢潔的目光,不再有昨日的“慈愛”,甚至沒有了之前的刻意僞裝的溫和,隻剩下一種徹底的冷漠和……一絲掩飾不住的得意與輕蔑。
徐夢潔僵在原地:“訂婚,我爸媽……不來麼?”
“訂婚?”蘇太太終于再次擡眼,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荒謬的笑話,嘴角勾起一個十足的嘲諷弧度,眼神冰冷得像毒蛇的信子,“什麼訂婚?徐小姐,你在說什麼夢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