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赫好似才從睡夢中醒來。

　　他衣襟不正，顯得松垮，頭發更是不合規矩地散落，襯得那張臉妖冶又蒼弱。

　　他的唇色也是嶙峋的白。

　　好似大病一場，難有生機。

　　旁邊的劉士良心驚膽戰，又不敢出聲相勸。

　　陳吉倒是鎮定，兀自給皇上遞箭。

　　蕭赫面無表情地盯着遠處的人，再次搭上一箭，對着她……

　　“皇上不要！”衆妃嫔自發地結成人牆，想要阻攔那箭。

　　甯妃怕死，不等她做選擇，就被旁邊兩人一左一右地架起。

　　她有些惱。

　　但她更惱皇上。

　　“皇上！您不能傷害鳳薇薔！”甯妃大喊，生怕他把她們也射死了。

　　慕容婵也不似以前那麼溫聲細語，正義淩然地高呼。

　　“君子一諾千金！皇上既已下旨和離，豈能反悔？”

　　嘉嫔直接給蕭赫跪下，朝他磕頭。

　　“皇上，臣妾求您了！不要殺皇後娘娘！”

　　橫樓上，蕭赫握弓的手微微發抖。

　　他雙眸猩紅，直勾勾地盯着鳳甯萱。

　　咻――

　　箭飛出。

　　射中她身後的路。

　　帝王宛若陷入魔怔，又搭上兩支箭。

　　陳吉比那些妃嫔們清楚，皇上不會傷害皇後娘娘。

　　這幾箭，或許是在幫皇後娘娘坐實他這負心薄幸的罪名。

　　也或許，是一種特别的送行。

　　鳳甯萱也清楚，蕭赫不會射殺她。

　　她沒有絲毫懼怕的，面朝着他，行告退禮。

　　“民女祈願我南齊千秋萬載，祈願我皇……一世安康。”

　　話落，她轉身繼續往前走。

　　那宮道很寬，但也不過百步就能走完。

　　路是來時路，再走一遍，心境截然不同。

　　橫樓上。

　　蕭赫射出的箭落在空地上，随後胳膊垂落，放下了弓。

　　他目光緊鎖着那遠去的人，一言不發。

　　漆黑銳凜的眸子裡，滿含痛意。

　　朕的少将軍啊，且走吧，走得遠遠的。在朕後悔前，去抓牢你想要的自由……

　　噗！

　　蕭赫終是承受不住身心的痛，湧出一口鮮血。

　　“皇上！”兩邊的人趕忙要去扶他，被他擡手擋開。

　　随後，他丢了弓，轉身走下那橫樓。

　　橫樓的盡頭，榮妃滿臉擔心地望着他。

　　“皇上……”

　　蕭赫好似看不到她，徑直從她身邊走過，沒有半點停留。

　　榮妃的心跟着他一起痛，眼中泛起熱淚。

　　……

　　宮門外。

　　鳳夫人扶着鳳父，在馬車邊等了許久。

　　看到鳳甯萱出來後，鳳父冷哼了聲，轉身就走。

　　鳳夫人想拉住他，被他甩開。

　　“一個被皇家休棄的女人，我是不會讓她回鳳家的！”

　　鳳夫人曉得他嘴硬。

　　他若真的不願，怎會拖着病體，親自來接女兒。

　　鳳甯萱見到鳳夫人後，對其行了一禮。

　　鳳夫人情緒複雜，沒有直接提和離的事，若無其事地道。

　　“就這麼點行李嗎？我們可弄了兩輛馬車呢。你兄長當差，走不開。家裡……家裡都備好了飯菜，甯萱，去向你父親賠個不是，我們這就回家吧。”

　　說話間，她主動去拿鳳甯萱的包袱。

　　但鳳甯萱沒有脫手，徑直走到牆根那邊，對着那好似面壁思過的鳳父行禮。

　　“父親……”

　　鳳父怒然轉身。

　　“别喊我父親！你不是都送那斷絕書了嗎！不是不認我這父親了嗎！”

　　說起這事他就有氣。

　　和離也是，從來不跟家裡人商量。我行我素慣了。

　　鳳夫人過來打圓場。

　　“好了，女兒都來跟你賠不是了，你就少說幾句吧。

　　“甯萱，你父親就是嘴硬心軟。

　　“我們先回家吧。”

　　鳳父勉強壓制那火氣。

　　“對，回家！等回去了，我再好好問問你！”

　　他雙手背在身後，梗着脖子往前走。

　　突然，鳳甯萱道。

　　“我不會回去了。”

　　這話一出，那兩人倏然震住。

　　鳳夫人詫異又無措，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