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雲眉頭一挑，張嘴就罵：「你個小屁孩子說話還一套一套的――趕緊的，都給我交代出來别整的虛頭巴腦的……不行我打電話給家裡了。
」

　　電話那頭的雲朵瞬間沒了鎮定，此刻支支吾吾：「那什麼……放暑假那會兒，咱爸打電話要我回去，說看好了一家，願意出25萬來叫人把我領走。
」

　　雲雲皺緊眉頭，沒吭聲。

　　她不說話，雲朵的話反而流暢起來：「我肯定沒同意，暑假就沒回去，但咱爸不是玩兒那個顫音嗎？
他拍雲山跟雲海，有個山月的人就來找他了，說雲山雲海這樣的，國内找【對象】，男女都五萬。
」

　　「國外找，就一個八萬八。
」

　　雲雲想起來這事兒就覺得惡心！

　　以前他們的生意還僅止于地區，後來短視頻火起來了，他爸媽每天不停的刷，連她也能刷到什麼【給殘疾人找個家】之類的，明碼标價多大年齡，什麼情況，有沒有生過小孩兒，彩禮幾萬……說是彩禮，實際上還要備注【一手交錢一手領人】……

　　就這種，咨詢的人還挺多！
最後人家生意做大了腦筋都打到雲山雲海頭上去了。

　　他們都才14歲！

　　雲雲說起這個就惡心：「我偷偷找人打聽了那幾個熱火的聯系方式，直接舉報了。
」

　　但這種事是舉報不完的，她爸媽賣錢的心思一起來，哪怕沒有中人，他們也能自己找到路子，雲雲想來想去都想不到辦法――山南地廣人稀，父母又防備，她連把兩個小的帶走都做不到。

　　最後下了狠手：「我們宿舍有個姑娘被電信詐騙了，我幫忙打聽的時候看到他們假裝招聘騙人……本來想自己進去的……」

　　「你敢！
」雲雲陡然擡高嗓門：「你是書讀多了腦子讀昏了嗎？
！
那些搞詐騙的沒有一個好人，他們甚至都不在國内――你要是被拐到國外，比如山月那邊……你能不能活都是兩碼事兒！
」

　　她氣急了，這會兒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在空無一人的大路上團團轉，恨不得雲朵就在眼前，狠狠揍她兩頓才算罷休！

　　雲雲也吓壞了：「姐！
姐！
我沒犯傻！
我也是提前報了案然後聽到那邊說出警了，我才假裝去招聘面試……警察來的時候排隊還沒輪到我呢！
」

　　實際上她真是後怕！

　　她報案的時候沒想到牽扯這麼大，是因為從小在那個環境耳濡目染，隻言片語的，總能綜合出一些關鍵消息。

　　可哪知道人家這都準備在國内收尾然後順利出國了！
這中間要是差了一步，她大好前途全被自己的小聰明給葬送了。

　　可是……可是如果不走出這一步，自己在外上學，哪天雲山雲海悄無聲息被人帶走，他們這輩子都沒有重聚的希望了！

　　此刻再回想雲朵後怕，但是不後悔。

　　但她還得寬慰雲雲：

　　「按理說沒我啥事兒，是我求着他們，快去辦案的時候順帶到家裡把弟弟妹妹帶過來協助調查……」

　　她說到這裡忍不住又笑了：「姐，你每個月給我的錢我都攢着，我現在帶着住在派出所，他們保護我保護的可好了……」

　　「過完這個周末我就能回學校了，雲山雲海暫時安置在附近的孤兒院裡。
」

　　「等再過半個月學校放假，我就去打工，我能養活他們！
」

　　反正他們在家裡也是幹一頓稀一頓的，在大城市裡，最起碼能吃飽。

　　「你養活個屁！
」雲雲氣死了：

　　「你自己都還是個學生呢，先養活你自己吧。
把雲山雲海給我送過來，我跟村裡的中介打聽打聽，看看還有沒有地方要他們這樣的小孩兒幹活兒。
」

　　她嫁過來有兩年了，對村裡的中介還是了解

　　的。
最起碼帶的都是些正經廠子，辛苦點兒一個月也能拿個大幾千塊錢。

　　到時候她或者老鄭帶着雲山雲海一起打工，打一年工攢幾萬塊錢，足夠接下來上學了。

　　雲雲對生活有自己的認知――雲朵能學，她就是那塊料，她就得上大學。

　　雲山雲海麼，沒看出來有啥天分。
就先學着呗，弄個高中畢業證，以後打工能找個地方也多些。

　　畢竟老鄭對她是好，可平白叫她弟妹在家裡靠老鄭養着……那眉眼高低的，日子也不好過呀！

　　反正年紀還小，耽誤一兩年不要緊。

　　她把這安排給雲朵說了：「你問問他倆，這麼着行不行？
人家好些人幹一年活兒能攢五六萬呢，然後随便找個初高中上兩年學，拿個畢業證得了。
接下來該學技術學技術，該打工打工。
」

　　「自己掙錢自己花，省的手心朝上，自己腰杆子挺不直，我的腰杆子也挺不直。
」

　　「行啊！
」雲朵也是個務實派！
此刻十分贊同――

　　什麼樣的家庭過什麼樣的生活。

　　人家小孩兒從幼兒園就請私教上培訓班兒了，那學習是重中之重，一點兒都不能被耽誤的。

　　他們家呢？
三四歲都曉得燒火洗碗了，家裡可沒個依靠，又不是那學習的料，不打工拿什麼生活？

　　實際上雲朵現在就有點後悔――她在山南那個地方一路考上個大學，普通本科，當時人人都說她有出息。

　　可她走出大山才知道，原來大學生現在滿地都是，找工作都沒有一點優勢。
而自己接下來還要學三年！

　　三年，學費生活費住宿費……

　　她姐每個月給600，助學貸款，各種兼職打工――真的好累啊。

　　而且因為不能全力以赴去學習，獎學金她其實拿不到，隻有一個貧困助學金2000塊錢……

　　雲朵現在就發出疑問：「姐，你說我這樣的大學生，畢業了能幹什麼呢？
」

　　「我在這裡上四年大學，未來真的能拿工資比别人多嗎？
」

　　不講什麼夢想什麼未來，她就想掙錢，能有一個多勞多得且掙錢的工作……

　　但這話一說，哪怕是對大學生有濾鏡的雲雲，也都說不出話來了。

　　畢竟，大學生就業，現在真的太殘酷啦！

　　她思來想去，隻好給妹妹先灌上一碗不熟的雞湯：

　　「應該還是有用的，就你姐夫這個村兒有個大學生回來創業，也是個姑娘家，聽說貸款都随便弄下來幾千萬，随便種個地記者都上門來采訪……」

　　這實在是雲雲想象不到的世界，此刻隻能唏噓道：「你看，肯定有些東西大學裡教的，你還沒學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