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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還能更壞嗎
手裡拿着婆婆給的錢，劉孫氏沒有急着去買東西，而是先拐到了閨女住的柴房裡，不管怎麼說，也得先給閨女透個話，拿不拿得出辦法不說，讓閨女走得這麼稀裡糊糊的可不成。
何況，劉孫氏現在也确實是沒有半點主意的，心慌得想找個人說一說，即便是知道閨女年紀小，自己跟她說了這些個，也不過就是白說一句，但好歹有個人跟自己唠唠這事兒呀，不然，自己找誰說去呢。
“應子，你爹收了人家錢，說把你嫁了個好人家，我可不信，這不，你奶奶又給了我銅闆，讓娘去買好東西給你補身子，娘就覺得心裡特别不安，總覺得他們兩個人沒有這麼好心。
”
見到了閨女，劉孫氏就急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看着女兒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懵然地看着自己，心裡就輕歎了一聲，閨女平時就不太愛說話，被打得多了，人都變得木愣愣的了，都是自己這個當娘的太軟弱了，讓閨女沒好日子過。
可自己一個女人，在家裡也沒什麼地位，能做的也就是在閨女挨打的時候替她受些苦，别的什麼也做不了，每天看着她被打被罵，還要不停歇的做活，劉孫氏甚至想着，閨女如果就這麼一病不起，說不得也算是件好事兒，起碼能歇一歇。
心疼地伸手輕撫了下女兒蒼白的面頰，觸感冰涼，劉孫氏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閨女，你說現在可咋辦呢，五兩銀子啊，那麼多的銀子，我看你爹八成是把你給賣了，不然哪個大戶會花這麼多的銀錢娶一個鄉下的窮丫頭呢？
”
劉孫氏就算是再天真，也知道婆婆和丈夫合起來欺瞞了自己，隻可惜苦了閨女了，“娘今天來跟你說這事兒，就是想先跟你透個話，讓你心裡先有個數，咱們娘倆這兩天都想想辦法，看看怎麼能推了這門親。
”
說是說，劉孫氏心裡卻是半點成算都沒有，想要違逆那兩個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劉家，别說是閨女了，就是她這個做兒媳婦的，也是半點兒地位都沒有，随打随罵的。
“算了，跟你說多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娘先去買幾隻雞回來給你補身子，想不了那麼遠，咱們就先顧眼前吧，有得吃總比沒得吃強。
”
劉孫氏毅然地起了身，捏着手裡的銅闆向外走去。
“娘，其實就算是被賣了，還能比在家裡更壞麼？
”
劉孫氏正要推開柴房的門，就聽到了閨女在身後輕輕地問了自己這一句，她蓦然轉身，眼睛都瞪圓了，閨女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英男剛才之所以隻聽着沒說話，就是在心裡權衡了一下利弊，在這個女人完全沒有地位的社會裡，别說她和娘親兩人沒有說話的權利，就算是兩人能說動劉永福改變主意，那日子還能好到哪裡去。
她設想了一下被賣去當丫鬟的結果，雖然是侍候人，但如果自己勤快些，總不會被無故毆打吧，就算碰到個性格粗暴的主人，應該也不會像劉永福這樣，動不動就把人打個半死吧。
這麼想來，被賣了也沒什麼不好，能花五兩銀子買自己的人家，起碼能夠吃飽穿暖吧，就算不是在主子跟前兒侍候，如果隻是個燒火丫頭或者是灑掃上的丫頭，那反倒更合自己的心意了，至于其它的，容後再想吧。
比較來說，劉英男更想先離開這裡，哪怕暫時失去自由，因為自由以後可以再争取，而生命對于她來說，隻有這一次，失去了，就沒那個好命再重來一回了，這多出來的一次，已經是自己撞大運撿來的了，就這麼死在劉永福手裡，着實憋屈。
“閨女，你剛剛說什麼？
”
劉孫氏以為自己聽錯了，哪有姑娘家自己願意被賣的，隻是一想到閨女此時的處境，劉孫氏鼻子立時就酸了，閨女這是破罐子破摔了？
“娘，我的意思是說，你快點去買好吃，我好快點好起來，去給大戶人家做活兒，不管咋說，既然是大戶人家，總能讓我吃飽穿暖，那為什麼不去呢，隻是幹活罷了，在家裡也是一樣要做的。
”
“應子。
”
閨女這話說得平平淡淡的，沒有半點兒的掙紮起伏，劉孫氏到底是落了淚，孩子的委屈大了，自己竟無力反駁。
“娘，你别再想些有的沒的了，管它是嫁是賣呢，總之不會比在家裡更壞了，所以，你也不用想着去跟爹和奶奶說情推了這事兒了，我願意，隻要不是被到那些肮髒的地方去，哪兒我都願意。
”
孩子這是對家死心了啊，劉孫氏一把抱住女兒，失聲痛哭，“應子，你可讓娘心疼死了，生你的時候，娘也是想着盼着來的，你也是娘的心頭肉啊，可娘偏偏護不住你，看着你被打，看着你被賣，娘卻無能為力。
”
“娘，你别這樣了，生活哪有事事順心如意的，我們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堅強面對罷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的，以後我會想辦法回來看你，讓你看到我會過上好日子。
”
聽閨女這麼說，劉孫氏的哭聲更加的大起來，心裡滿滿都是替自個兒的閨女委屈，閨女哪會知道，那母子倆根本就是不想再讓閨女回來了，閨女這一走，恐怕再也沒有相見的時候了。
劉英男看到娘親哭得這麼傷心，剛想開口勸慰，正屋裡突然傳來一聲大罵，“你嚎喪呢，哭什麼哭，沒打你是不是皮子緊了，就是慣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松松皮子你就舒服了，臭婆娘，不知事的。
”
劉老婆子母子倆是看到劉孫氏進了柴房的，想着讓她跟應丫頭透個話也好，省得臨擡人的時候，萬一丫頭倔起來，弄得難看就不好了，人趙員外是什麼人家，給他們家難看，自己也肯定沒好果子吃，隻是沒想到，這倒哭出花來了。
“應子，娘不哭了，哭也沒啥用，娘這就給你買好吃的去。
”
劉孫氏被婆婆這麼一罵，突然也覺得，閨女就算被賣給别人家去侍候人，應該也不會比現在的境遇更差了，所以，閨女說的是對的，還能更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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