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子默将報官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可見心裡有多急。
蘇永一聽,目光躲閃。
平時看似懦弱無能,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有幾分血性。
可就算龐子默說得再鄭重意切,他與宋添的嫌疑還是最大。
世上怎有這般巧合的事,除非兩人是被設計的,而那個人正是揭發他們的蘇永,以及……
李館主的視線在田茂身上掃了一下,落魄的富家子弟,來到這裡一邊當差,一邊自學,他是看中了這人身上那股堅定不移的精神才會收他為閉門弟子。
如果今日之事隻是蘇永前來揭發,可信度還沒那麼高,但加上田茂打頭,堂中的學子大都信了。
田茂即是館主的學生,那就證明他受過試練,别的不知,至少人品過關,他說出來的話可信度很高。
“事到如今居然還嘴硬。
”
有人開口,看着龐子默跟宋添極為不恥。
接着,又有人道:“宋兄,你還小,真犯了錯還有改過的機會,如執迷不悟,那并非次次入甲所以抵消的,那是人品問題,就算以後有幸入仕為官,當何以做到清正廉明,造福百姓?
”
堂中的人越說越離譜,宋添還能穩住,龐子默氣得發抖。
“你們都被蒙騙了,宋添才不是那種人。
”
“他不是,那你是?
字帖跟玉石是你一人所盜?
”
“傅兄,别跟這些人争論,說不準就是一丘之貉。
”
“是也。
還大言不慚說報官,真要報官現下人證物證俱在,你倆百口莫辯,早就被打闆子了……”
本是在查明真像,到最後居然成了讨伐。
李館主掃了眼堂中氣憤、沉默、不解跟疑惑的學生們,想了下道:“宋添,龐子默,你二人暫且回去,将家主叫來。
”
這是要請家長了,龐子默一聽,眼角急出淚來。
家裡兩位嫂嫂本就不樂意他繼續進學,這事要是給她們知道,剩下的兩月他都不用再來了。
離開松間亭的正堂,龐子默一邊抽泣,一邊向前,畢竟還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半大孩子,無助的時候總得找方式發洩。
宋添感覺自己早就過了哭鼻子的年紀,可被扣下那樣大的帽子,心裡也是難受的。
兩人出了學館大門,龐子默也不想給熟人看見說到父母那裡,收了淚側頭看着宋添問道:“你說,是不是那蘇永害我們?
”
宋添點頭,“這事情都是他設計好的,前後花了不少時日下套,可能還不止他一人行事。
”
這件事情設計緊密,各方因素都有考慮,事後揭發也是環環相扣,就憑那蘇永,宋添覺得不太可能。
龐子默聽宋添将堂中的事前因後果提了一遍,想到那蘇永,他停下腳步不安握住宋添的手道:“蘇永想害的人多半是我,你是被我連累了。
”
蘇龐兩家都是做糧油生意的,平時裡仇人一樣相處,那蘇家恨不得龐家家破人亡,早早從河口鎮消失。
龐家也背地裡經常罵咧蘇家搶客陰險,總之生意場上無朋友,這仇早結下了。
龐子默覺得蘇永主要是想針對自己,連帶着害了宋添心裡很是内疚。
宋添卻不這麼認為,如果蘇永的主要目标是龐子默,那麼最開始被叫過去就不應該是自己。
“這事兒你别多想了,現在提這些也無意義,重要的是如何反轉局勢,将蘇永的陰謀揭發。
”
“怎樣反轉?
”
龐子默怔怔看着他,宋添如此鎮靜給了他一點底氣。
宋添想了想道:“這件事情還有一個關鍵人物,便是賣我字帖的小攤主。
那人多半是跟蘇永一夥,隻要能找到他,就算他咬死了不供出主謀,至少也有辦法證明我們的清白。
”
“話是這麼說,可那人能找到嗎?
”
龐子默有些沮喪,既然那人是蘇永專程找過來給他們下的套,就不會輕易被找到。
“事在人為,我先去那邊找人打聽打聽。
”
宋添說着就往正街那邊去了,龐子默趕緊跟上,兩人在正街找了好幾家鋪子詢問,結果一無所獲。
大家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小地攤,也沒有見過宋添所說的中年男人。
那麼好一本字帖就賣二十文銀,現在想起來是自己太貪心了,以至于落人圈套。
“宋添,事情沒有搞清楚咱倆是不是不能回去讀書了?
”
龐子默神情有些落寞,其實他覺得自己沒什麼,保不準明年就上不成了,可宋添不一樣,他有大好前程,要是背上盜竊的明聲什麼都毀了。
宋添還沒有告訴龐子默先前館主說過的那些話,洗脫不了嫌疑,蒼山學館肯定進不去的。
“這件事情你也不用着急,事情不是咱們做的總會有真像大白的那天。
回去好好跟你娘說,得到他們的支持,這事兒最好也能讓大人們幫忙處理一下,咱們兩個小孩子很多地方考慮不全。
”
事情很嚴肅,宋添沒做過,就不怕常氏知道,可龐子默不一樣,他悶悶地點頭道:“我先回去了,将東西還給館主。
”
“行,有什麼事情就過來找我。
”
兩人在路口分道,龐子默一路垂着頭回家,看見哥嫂在外面理貨也當沒看見,徑直回了後面。
“默哥兒,你怎麼回了?
”
龐母正在打掃院子,看見小兒子歸來有些莫名,畢竟現在正是上課的時候。
“娘,先前給你那塊帶玉的石頭我找着失主了。
”
“噢,誰家的東西啊?
”
龐母靠近他小聲問道,那東西她一直放在櫃子裡,連丈夫都沒有說,就怕他們起了貪念。
“應該是館主的東西,我想現在拿過去給他看看。
”
一聽是館主,龐母很快就将那玉石拿出來了,表面還包着一塊碎布頭。
“這館主咋回事,這種貴重東西也能掉,好在是你撿了,要是别人多半還不回去了。
”
聽見母親的唠叨,龐子默沒答話,更沒有提館主讓請家長的事,他将玉石揣入懷中,就這麼回了學館。
布莊那邊,宋添回到去的時候常氏跟阿繡都去了新院子,屋裡隻有陸保在後院安裝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