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出來了,宋二才迎了上去。
這時,一直站在馬車旁翹首以盼的春柳高興對車内說道:“小姐,公子出來了。
”
阿繡聽得心中一喜,趕緊踩着車凳落地。
首批出來的十個人很快被在外等候的親人圍住。
宋添跟着父親來到外圍,擡眼一瞧,整個人便愣住了。
女子着一身天藍色繡蘭花的湘裙,就算頭上戴着帷帽,宋添還是第一眼便認出了她。
“小姐,公子認出來了呢。
”
春柳笑着從阿繡身後鑽了出來,原本還想給他一個小小驚喜,結果根本騙不了人家。
阿繡輕輕抿唇,素手揮動,撩開面前的輕紗,對不遠處那個愣住的少年郎笑了笑,叫道:“添哥。
”
她的笑容含着點點羞澀,快半年沒見,宋添心跳如鼓,人未靠近,話未出口,臉卻已經開始绯紅。
看見她向自己走來,宋添突然有些無措,望了望天空,望了望左右,之後隻得紅着臉問她,“你,你怎麼來了?
”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鎮靜的,沉着的,遇事榮辱不驚,隻不過突然面對她,那些思維都轉不過來了。
“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
有帷帽遮掩,阿繡并不似他那般慌亂,但心跳還是很快。
幾月不見她感覺這人長高了些,人好似也有了些變化,褪去了一些稚氣,更像個男人了。
想來看你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差點讓宋添在大庭廣衆之下失态。
他抹了一把臉,長舒一氣穩了穩自己的心神道:“我還得回書院一趟,你先回府上歇息一會,晚點我再去找你。
”
下場之後宋添要回書院讓夫子審題,晚上還得到外面吃飯,跟蒼山學館那一行人約好了。
阿繡“嗯”了聲,突然反映過來他剛剛從考場出來,于是便問,“這次考試,感覺如何?
”
“禀生應該不是問題。
”
這幾日也不是沒人問宋添對這一場是否有信心,在外人面前他還是很謙虛,不過面對她,他也就不客氣了,隻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
阿繡笑道:“這便好。
”
匆匆一面,兩人又暫時分别了。
宋添心疼她遠道而來,也心疼父親在外面守了大半天,讓他們都回去,留下湯海接送他去書院便好。
目送着馬車離開,宋添正打算回書院那邊,肩膀就給人拍了。
“宋兄,不是讓你等我麼?
”
高烨華皺着眉頭,對宋添先他而出的事情有些不滿。
宋添笑道:“我以為你早出來了。
”
有了先前父親的叮囑,宋添這些日子見着高烨華都會主動招呼,兩人一來二去,相處得還不錯。
“今兒個有點意外。
先不提這些了,剛剛那人是誰?
你妹妹!
”
高烨華出來時遠遠見到宋添跟一個戴帷帽的女子說話,那姑娘容貌看不清,可從衣着跟姿态來看都知是個嬌滴滴的小姐。
妹妹?
那是小時的稱呼。
宋添勾了勾唇道:“是未婚妻。
”
他大方承認,高烨華聽一愣,最後驚訝問道:“你才多大?
”
回到書院,宋添找到夫子說了下今天的考題,後面正打算離開,又給齋夫叫住,說院長有請。
宋添有些意外,院長事務繁忙,除來時見過他兩次,後面一直未曾見過。
想着可能跟考試有關,他沒有耽擱,趕緊跟着齋夫過去了。
雲閣二樓的小茶室内,徐行正坐在案台後面看書,見宋添來了指了對面的位置讓他坐。
宋添拱手行禮。
“院試三場已過,排名可有信心?
”
徐行可不是問他能不能中禀生,而是問他能排第幾。
畢竟是自己看中的人,怎麼可能連個禀生都中不了。
宋添默了默,回道:“學生不才,希望能進前十。
”
這次審卷的并非一人,宋添不敢将話說滿了。
徐行點頭,又讓宋添将考題跟義解說了一遍。
來到書院這三月徐行專行觀察過,這人年齡不大,說話做事卻很合适宜,平時不聲不顯,看着很是乖巧,可真有事時又很有自己的主見。
徐行不知應該如何評價這個學生,于是默了默問道:“我聽聞你家裡在行商?
”
這話問得唐突,宋添意外擡頭,之後點頭道:“學生小時家裡開了一家布莊,這些年稍有發展,目前還算不錯。
”
何止不錯,徐行聽人說過,宋家一直跟萬興合作,生意已經發展到江南一帶去了。
離開雲閣二樓,宋添深皺着眉頭有些懵。
院長專程問到他家的生意做什麼?
是的,盡管先前也為他審了題,但毫無疑問那并不是主要目的。
很顯然徐院長是想要看看他的反映,而且事先對于自家的情況已經有一定了解。
宋添已不是毛頭小子,加之在書院的這幾月聽得多了,自然知道書院與朝堂、臣子與君王,相互之間的制衡與黨派之争。
還未入仕就提前站隊,宋添不知這事是好是壞,但很多時候都由不得他自己。
回到号舍,宋添收了兩本書便打算出去了,同号舍的另幾個同窗歸來。
大家都參加了院試,見到難免拉着一通審題讨論,等宋添脫身,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晚上跟蒼山學館一行人還有約,這是慣例,考完了之後要謝師。
雖說這幾月宋添已不在蒼山學館進學,但這是應該有的規矩。
出了書院大門,宋添看了看天色便讓湯海趕車去客棧。
他本來還想去一趟曹府,如今看來已經晚了。
客棧大廳裡,蒼山學館一行人正圍着章夫子審題。
進門前,宋添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湯海說道:“你先回曹府那邊,酉時末将阿繡接到青悠橋邊,我有點事想跟她說。
”
有什麼事不能回去再說,還得去那些地方。
湯海怔了怔,很快便明白過來,點頭道:“明白。
”
他說着轉身便趕車走了,宋添咳了咳,理了理衣擺進門。
那廂,阿繡回到去之後便上榻睡了一小會。
她叮囑過春柳,要是添哥回來了便叫醒她,怎知人沒回,卻等到了帶話的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