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才也不是心急,就是有些擔心。
昨兒個猛然聽到宋虹的消息他還有些激動,這下隔了些時日倒也想通了,那人能找就找,找不見就算了。
反正這幾年過去大家也都接受了這個事實,再将他帶回去說不準又起波瀾,那人的品性如此不端,已經廢了。
湯海搖頭道:“掌櫃不必擾心,我兄弟倆在外行走多年,這點小事不在話下。
”
湯海正說着,結果一轉頭便見到湯山回來了。
忙碌了一天的人看着有些風塵仆仆,他上前對宋二才拱了拱手,低聲道:“掌櫃,已經找到那人,就住在城北的醉仙樓。
”
“醉仙樓,那是什麼地方?
”
宋二才蹙眉,光聽名字就感覺有些不對。
“那是一家妓院。
”湯山頓了頓,又道:“聽聞他是投靠親人,說是親姑姑在裡面做伶人。
”
“親姑姑!
”
宋虹能有什麼親姑姑,宋二才立即便想到了宋桃。
難不成兩個離家出走了的人遇上了?
這般一想,宋二才一雙拳頭緊緊握了起來。
翌日,天還沒亮章夫子便在樓下叫了,一行人慌慌張張收拾好出門。
宋二才讓湯海趕車,送他們幾個先去,結果走到半路人太多車也是走不動了,隻能下車改成步行。
等到了衙門外,幾人發髻都亂了。
宋二才讓宋添他們檢查一下考籃,看有沒有遺漏或是缺失,現在還沒進門一切都能再補,等一會進去那就來不及了。
幾人掀了籃子,還好,都萬無一失。
天麻亮時,章夫子帶着别的人也過來彙合。
走在後面的他們模樣有些狼狽,劉權的鞋子掉了一隻,他的新婚媳婦發髻也散了,嘴裡還在抱怨剛剛擠着的時候有男人挨着了她。
這種時間帶着個女人在身邊簡直就是麻煩,章夫子相當無語,讓劉權趕緊花錢買雙鞋子,衣着不整一會連考場都進不去。
這裡雖說是府衙門口,可這幾天日子特殊,天還沒亮已經有很多貨郎在此處聚集,買筆墨、鞋帽、吃食的都有,生意還相當火暴。
大家收拾好,衙門那邊門也開了,有衙役舉着火把擡着桌子在前面擺案台。
府考的一系列事宜跟縣考類似,在操作上卻是更加嚴厲一些。
宋二才拍了拍兒子跟童良玉的肩膀,“你倆好好考,按正常發揮。
”
應該說的話這兩天都說完了,宋添回以一笑。
童良玉卻是難得的感動,他慶幸聽了父親的話放棄所在學館一行人跟了這邊。
這些天不光有宋二才給他解題看題,還有夫子教援各方注意事項以及考官喜好,相對于縣考時的兩眼摸黑,這次他心裡明朗多了。
這時,章夫子也過來了,對宋二才拱了拱手之後開始上下打量宋添的衣着。
這人可是坐第一排的案首,代表着他們蒼山學館。
“不錯,跟大家一起去排隊吧。
”
章夫子滿意了,有宋掌櫃安排這些事他也是放心的。
很快有衙役在前面敲鑼,讓擔保人先進去,别的考生按縣一排,各自站好隊。
府考第一排是按坐位号來的,因着宋添是案首,坐位号特殊,便又被叫了出去,專程排在最前端一列。
在一衆人羨慕妒忌的視線中,宋添去到一處隻有七八個人的隊伍。
這一排人少,卻全部都是各縣郡出來的案首。
他去到時前面的人俱都回頭打量,還有人向他拱了拱手,算是招呼。
能得案首,一個秀才不在話下,打好關系其實并沒有什麼不好。
宋添回禮,但對于這些人他自然是一個不識。
“你便是宋添?
”
排在最後那位回身,笑着開口詢問。
宋添拱手道:“正是平陽宋添,不知這位仁兄如何稱呼。
”
“宿明縣,蔡忠。
”
蔡忠拱手,之後又笑道:“早就聽說過你,今日有幸,咱倆還排在一起了。
”
宋添挑眉,他有這麼出名麼。
十四的案首怎能不出名呢,反正蔡忠覺這人小小年紀利害非常,案首這種東西怎能是靠運氣便能得來的,自然有真憑實學。
蔡忠有意拉近關系,就這一會兒空檔兩人便熟起來了,之後還約好考後一起解題評書。
不多會,後來又來了幾人,勻是各縣郡出來的案首。
梁州府是大省城,下面縣郡十幾個之多,競争可謂激烈。
天大亮時,前面的木門開了,宋添跟着大家依序排隊進去。
有衙役專程過來領他們這一行人,至于座位,那也是最中間,最亮敞的地方。
隻不過排在最前面也有不合宜的地方,就是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沒點心裡素質,怕是得擾亂心神。
宋添的坐位号還算不錯,排在中間靠左,雖也離正中間的高台很近,但不至于在眼皮子底下。
頭排人坐好,别的也陸續進來了。
當所有學子安定入座,主考官便在一行人的擁護下來到前面的高台。
府城的衙門自然比縣裡更大更寬敞,可相對的人也較多,在衙場外的邊緣處仍然加設了簡易考棚。
府試考三場,時間跟縣試相同,以掌燈為終,全天侯考。
當然,答完題也可以提前離場。
主考官是梁州知府吳耀,人已是中年,長得很是和善的模樣,聽章夫子說審題卻是特别嚴厲苛刻。
那些花團錦繡的文章在他這兒不讨巧,要是過于死闆這人也是看不上。
蒼山學館前幾年通過童生考試的人有所下降,皆是損在了此人手裡。
不過李館主專程找人摸過此人脾性,在臨考前也給學生們提過醒,試做了一些考卷跟例題,這兩年情況有所恢複。
知府大人入門,下面的一衆考生起身拱手相迎,之後聽訓話,跟着拜了聖人,再次入座考試便開始。
府試雖然隻考三場,可出的題卻是比縣考難得多,頭題便涉及律法、仁德、以及中庸之道。
這些題都是廣意,一千個人有一千種看法,涉及的範圍越多越能産生分歧。
宋添取水研墨,心中想着解題之法,手上動作極慢,等他的墨研好别的人已經開始做題了。
十四位各縣郡案首取中間第一排,吳耀轉頭輕輕一掃,便将這十幾人的情況收入眼中。
他的目光淩厲,不怒而自威,離得這般近那些膽小的難免緊張,寫出的筆劃都開始打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