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阿繡有些暈船,一行人都是走陸路。
行程不快,比平時慢了一半。
曹眙親自帶人護送,随行護衛足了三十個之多。
加之沒有掩蓋行蹤,一路所過之處大家都知道這是去年新科狀元夫人回家祭祖,還時不時有人相邀,故意讨好。
阿繡會挑一些人結交,有時還會稍做停留。
這般一路上倒是相安無事。
到了臨江,杜媽媽帶着一行人老早便在城門口上等着了。
主仆幾人又是大半年沒見了,杜媽媽知道阿繡懷了身孕還想到京中照顧,隻不過阿繡沒讓,還是讓她在繡坊裡主持大局。
杜媽媽的模樣跟上次去京中時沒多大變化,身體也很硬朗。
杜娟也是二十出頭的小婦人了,看着成熟了很多。
王大牛還是那般壯實黝黑,手上拉着女兒跟兒子,讓兩人向阿繡行禮。
兩個娃娃女兒像杜娟,一雙杏眼水靈靈的很是好看,兒子像王大牛,膚色有些黑,看着還有些憨。
阿繡看着杜娟一家心裡就忍不住發酸。
杜媽媽見此趕緊勸她,都是雙身子的人了,可得注意一些。
旁邊,常氏跟常萍萍不知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正在哈哈大笑。
姑侄兩人二年多不見,小予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表姐。
常萍萍見小姑娘生得好看,稀罕得不行,一個勁地說自己的兩個皮得很,讓她抄碎了心。
常萍萍跟陸保也有兩個孩子了,她而今在繡坊做着管事繡娘,穿着打扮跟在河口鎮自是不同,看着也有些淩厲的氣勢,整個人的氣質都出來了。
陸保在繡樓做事,現在也是管事之位,穿着藍色的錦袍人成熟了不少。
這次陸薇也跟着回來了,兄妹兩人看着對方好一陣激動。
一行人歡聲笑語好不開心。
回到卓府,杜媽媽讓人又整治了兩三桌好菜,這餐團圓飯吃了半個下午。
後面常萍萍帶着常氏在府上轉悠,阿繡精神不濟回院子休息去了。
杜媽媽陪在她身邊,進門打發了春柳幾個出去找當年的小姐妹,幫阿繡捏着肩膀道:“小姐,你準備幾時去祖陵那邊?
”
“過兩天休息好了便去。
”
杜媽媽點頭,“何家那邊的情況老奴都留意着。
如今那家人都住在東郊的紅尾村,前不久聽說想在村裡招兩個繡娘,不過老奴派人去打過招呼,這事都沒成。
”
杜媽媽嘴角有淺淺的笑,何家已經倒下,隻要有她們在,想爬起來沒那麼容易。
阿繡點頭,何家倒下她就跟杜媽媽來了信,讓注意着何家那邊,别讓他們有翻身的機會。
當初何家拿下繡坊雖是男人們在打理生意,可阿繡知道四房歐氏跟毛氏身邊的一個老媽媽是習得了一些卓家針法的。
而今四房的人發配了,她就怕毛氏身邊那個老媽媽會拿着那些針法給何家做點什麼營生。
雖說翻不起什麼風浪,可就算是讨點錢花阿繡也不想。
夢境中何家對她做過的那些事情她全部都記得,如今是時候一點點還回去了。
“對了,何文筠可有消息?
”
杜媽媽搖頭,“官府發了通輯令,不過人沒消息,估摸着怕是已經逃出臨江了。
”
阿繡蹙眉,“這人的性情兇狠,以後你們在這邊還是小一點為好。
”
“我曉得。
”
兩人又細細說了下過幾日祭祖的事情,後面阿繡上床睡了一會。
在府上休整了幾日,趁着天氣不錯,這天早上阿繡着一身素白,頭無飾物,帶着一行人出城去了。
常氏将女兒留在府上,陪着她一起過去。
卓家的祖陵在城郊,馬車前往差不多半個時辰才到山下,後面有一小段路需要步行。
杜媽媽跟杜娟一步步扶着阿繡上去,後面去到陵地,她讓下人除了草,擺上香爐火燭,跪在蒲團上默默祭拜。
去年的忌日沒來,今年她懷着身孕本也可以不來的。
隻是想到何家倒下,她忍不住想過來告訴親人這個好消息。
“娘,你在天之靈先安息吧。
毛淑宜雖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可現在何家家破人亡,她活在世上跟個農婦無疑。
沒有貴夫人身份,那種吃糠拈土的日子,想來對她也是一種折磨。
”
阿繡拜了拜,在常氏的挽扶下慢慢起身。
一行人很快順着來時的路回去了,行至半路的時候,杜媽媽撩開簾子給阿繡指了指道:“就是那個村子,何家被抄之後在村裡買了一座院子。
”
阿繡望了一眼,跟普通的小村子沒多大區别,隻不過周圍的山上都種着桑樹,想來那村子平日子都以賣蠶繭為生。
“走吧。
”
阿繡正說着,結果便見到不遠處的村口傳出一些叫罵聲,有一婦人被人追着跑出來了,摔在路面上看起來甚是狼狽。
“不要臉的東西,居然勾引我家男人。
大狗子,給娘狠狠地揍。
”
被叫大狗的男娃揮起了兩指寬的木條子,二話沒說便往那婦人身上招呼。
“唉喲,打死人了。
劉木家的,你男人什麼東西,我可是何家婦,他那樣的貨給我提鞋都不配,你不要血口噴人。
”
婦人一邊逃竄,一邊反駁。
劉木家的啐了一口,“何家,還在做那門子富太太夢呢,也不看看你們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大狗子,給娘打。
”
村口一陣混亂,不少人都跑出來看熱鬧,對着幾人指指點點。
這時,一個穿藍色襖子的女人跑出來了,上前拉開大狗子,撲到那婦人身上問道:“娘,你沒事吧。
”
“文香,娘沒事。
”
毛氏對女兒笑了一下,可眼中的淚卻是出來了,臉也是腫的,上面有五個指印。
何文香看着一陣心疼,轉頭便對那婦人說道:“嬸子,你讓人打我娘是何故,這般傷了人小心我們去報官。
”
“報官?
”
婦人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去啊,報啊。
讓官老爺評評理,看看村子裡是不是來了個不守婦道的賤貨。
”
婦人說話十分難聽,何文香漲紅了臉,很顯然她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宅小姐鬥不過這些村婦。
“文香,别理這個瘋婆子,我們回去。
”
毛氏不想女兒吃虧,拉着正準備走,卻聽見了細碎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