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生聲音冷得像夜裡的霜：“對，這是村長該操心的事，我不想再碰。”

　　他擡了擡手，示意金花走遠些。

　　二姐這時小心翼翼地問：“東生，那沈蘭芬的屍體，我們還……還處理麼？”

　　李東生聽見這個名字，掃了一眼鎖着的屋門，聽着裡面吼聲漸漸弱了些，才收回視線，冷冷說道。

　　“人死了恩怨就消失了，你們都回家去吧。這兒我守着。”

　　李秋生咬了咬牙，拽住李東生的胳膊。

　　“哥，我守着吧。我看你這樣，怕你不理智。”

　　李東生看了他一眼，也沒再說話，默認了他的堅持。

　　最終，二姐拉着金花和妙妙離開，院子裡隻剩李東生和李秋生兩個男人，各自沉默地坐下。

　　不遠處屋裡的罵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他們卻沒一個應聲。

　　這一夜，院子死寂寒涼，兩個男人背對背坐着。

　　直到遠處朦朦亮起魚肚白，兩人依舊一言不發。

　　遠處，村長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出現在門口。

　　顯然昨晚的事顯然已經傳到了他耳朵裡，村裡這種腌臜事，藏是藏不住的。

　　他遠遠看見李東生和李秋生背對背坐在院子裡，眉頭擰成了一團，歎了口氣，走了過來。

　　“東生，秋生，咋回事？”

　　村長聲音低啞，帶着點疲憊，像是昨晚沒睡好。

　　他站在院子中央，目光掃過兩人，又落在緊鎖的裡屋門上，隐約能聽見裡面斷續的咒罵聲。

　　李秋生先站了起來，揉了揉發麻的腿，瞥了李東生一眼，低聲解釋：“村長，昨天……人太多了，事情鬧得有點大。”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着點無奈，“我哥昨晚把趙二狗拖過來的，扔進屋裡鎖着了。”

　　村長一聽，臉色更沉了幾分。

　　他揉了揉太陽穴，眼神複雜地看向李東生。

　　“東生，你這是……想幹啥？把人鎖一塊兒，事情不就更亂了？”

　　李東生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沒直接回答村長的問題，隻是朝裡屋努了努嘴：“人都在裡面，您自己去看吧。”

　　村長皺着眉，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他推開裡屋的門，屋裡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趙二狗和李春生癱在地上，鼻青臉腫，衣服破得像叫花子，倆人氣喘籲籲，像是打了一夜的架。

　　地上散落着幾塊碎木頭，估計是他們抄起家夥互毆的痕迹。

　　看見村長進來，倆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個抓着他的左褲腳，一個扯着他的右褲腳，異口同聲地嚷了起來。

　　“村長！都怪李春生這王八蛋！他欠我錢不還，我才氣不過！”

　　趙二狗滿臉血痕，指着李春生，嗓子都喊啞了。

　　“放屁！”

　　李春生瞪着血紅的眼睛，狠狠啐了一口，“趙二狗你個狗雜種，你做出這種事情，還有臉說！”

　　“都給我閉嘴！”

　　村長猛地一跺腳，震得屋裡的灰塵都抖了下來。

　　他氣得臉都漲紅了，瞪着地上這兩個不成器的家夥，恨不得一人賞一巴掌。

　　“你們倆還有臉在這兒嚷？看看你們這德行，丢不丢人！”

　　屋外的李東生冷眼看着這一幕。

　　李秋生站在他旁邊，低聲勸道：“哥，村長來了，事情總得有個了結。你想怎麼辦？”

　　李東生斜了他一眼，嘴角扯出冷笑。

　　“秋生，你覺得我該咋辦？沈蘭芬死了，這倆畜生還在推卸責任，我不沖動，難不成還請他們吃頓飯？”

　　李秋生被噎得說不出話，低頭沉默了。

　　他知道李東生這股火不是一天兩天攢下的。

　　村長在屋裡吼了一通，終于是消了點氣。

　　他轉頭看向李東生，語氣裡帶着點為難。

　　“東生，這事……我本不想鬧大。”

　　“你也知道，村裡評先進的事兒就在明年，傳出去這些腌臜事，咱村的臉面往哪兒擱？”

　　他說完歎了口氣，“可我也知道，這事兒我要是讓你們不追究，更是強人所難，我開不了這個口。”

　　李東生聽到這話慢慢走進了屋，目光在趙二狗和李春生身上掃了一圈，沒有起伏的開口。

　　“村長，長痛不如短痛，我看不如這倆人，留着就是禍害。逐出村子，永不回來。”

　　這話一出，屋裡頓時安靜得針落可聞。

　　趙二狗和李春生愣住了，像是沒聽清似的，瞪大了眼睛盯着李東生。

　　村長也僵在原地，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

　　“逐出村子？”

　　趙二狗最先回過神，聲音都變了調。

　　“東生，你瘋了吧？逐出村子，我……我不得被戳脊梁骨一輩子？村長，你不能聽他的！”

　　李春生也慌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抓着村長的褲腳。

　　“村長，我罪不至死啊！我也沒做什麼，咋就到這地步了？東生，你不能這麼狠啊。”

　　“狠？”

　　李東生冷笑一聲，緩緩蹲下身，盯着李春生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如果不是二姐看到，你是不是還想着繼續瞞着，今天是沈蘭芬明天是誰呢？”

　　“你賭錢輸了連她都能舍棄，後天是二姐？金花？亦或是陌生人呢？”

　　村長也明白李東生的意思，這麼一看村裡确實不能留着這倆人了。

　　沉默了半晌，他終于沉聲開口。

　　“趙二狗，李春生，你們倆……逐出村子，從今天起，不許踏進村子一步！”

　　這話砸得趙二狗和李春生面如死灰。

　　趙二狗癱坐在地上，嘴裡喃喃着：“完了……完了……”

　　李春生還想求饒，嗓子卻像被堵住了，隻發出幾聲幹啞的嗚咽。

　　村長轉頭看向李東生，眼神複雜。

　　“東生，這事……就這樣吧。我會跟村裡人交代，你們也别再鬧了。”

　　他說完聲音低了下去，“秋生，帶你哥回去休息，這事我來收尾。”

　　李秋生點了點頭，伸手去扶李東生。

　　李東生沒甩開李秋生的手，但也沒吭聲，腳步沉重地跟着弟弟往家走。

　　回到家，金花和妙妙還沒起來。

　　“哥，你坐會兒，喝口水。”

　　李秋生從水缸裡舀了碗涼水，遞過去。

　　李東生接過碗，手指攥得發白，卻沒喝，隻是盯着碗裡微微晃動的水面，像是能從中看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