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的，沖着李東生就撲了過去。

　　陳老太太笑呵呵地跟在後頭，瞅了眼院子裡的人，樂道。

　　”喲，這是咋啦？這麼多人，一家子在這兒開會呢？”

　　李春生一見陳老太太，臉上全是不屑，不過他立即反應過來，像是抓住了啥把柄。

　　他猛地往前一步，指着陳老太太，陰陽怪氣地開口。

　　”我算是懂了，你為啥一直不信我，李東生，你可真行啊！”

　　“親娘病得都快咽氣了，你不管不問，倒把别人家的老太太當親娘供着！你這孝順，可真是讓人開了眼！”

　　他話裡夾槍帶棒，臉上挂着幾分得意，像是要把李東生逼到牆角。

　　李東生聞言，臉色一沉，拳頭不自覺攥緊了。

　　他冷冷盯着李春生，聲音低得像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李春生，你嘴巴放幹淨點！陳大娘我敬她是應當的。”

　　“至于沈蘭芬的事兒，他做了什麼你隻我知，大家都知道，讓誰選也知道怎麼辦。”

　　他一步跨上前，氣勢壓得李春生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李春生眼見李東生動了怒，立馬慫了，不屑道。

　　”得得得，我不跟你吵！反正老二已經去我家了，你們信不信我不管！”

　　“話我已經帶到了，日後村裡怎麼編排你我也不管。”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跑。

　　院子裡安靜下來，妙妙眨巴着大眼睛，拽了拽李東生的衣角，小聲道。

　　”爹，大伯咋啦？咋跑那麼快？”

　　她一臉懵懂，糖葫蘆還在嘴邊晃悠，黏糊糊的糖汁沾了她半邊臉。

　　陳老太太皺着眉，拍了拍妙妙的小腦袋，在李家這麼久，自然也知道他們家的事情，歎道。

　　”這李春生，指定又沒憋好屁。東生，你可得留個心眼，别讓他給唬住了。”

　　她語氣裡透着幾分擔憂，顯然對李春生的為人門兒清。

　　金花點了點頭，改口道：”算了，東生，秋生，你們還是去看看吧。”

　　“萬一真是沈蘭芬的事兒，咱不去也不合适。可得小心點，别讓李春生給算計了。”

　　她說着，眼神複雜地看了李東生一眼，像是想說啥又咽了回去。

　　李東生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拍了拍妙妙的頭，低聲道。

　　”妙妙，爹出去一趟，你在家聽婆婆和娘的話。”

　　他話音剛落，妙妙還想撒嬌兩句，他已經轉身大步出了門。

　　李秋生趕緊跟上，兄弟倆一前一後，往李春生家趕去。

　　妙妙撅着嘴，嘀咕道：”爹咋走那麼快，連糖葫蘆都沒吃一口……”

　　她舉起手裡的糖葫蘆，可憐巴巴地看向金花。

　　金花無奈地笑了笑，抱起她哄道：”乖，爹忙完就回來，娘給你擦擦臉，這糖都黏成小花貓了。”

　　另一頭，李東生和李秋生一路沉默，到了李春生家門口。

　　院門半掩着，裡頭隐約傳來幾聲咳嗽，夾雜着低低的說話聲。

　　李東生推門進去，迎面一股怪味兒撲鼻而來，像是糞便的味道，熏得人直皺眉。

　　走進屋裡，裡面光線昏暗，沈蘭芬果然躺在炕上，臉色蠟黃，嘴唇幹裂，像是真病得不輕。

　　炕邊站着個女人，背對門口，正低頭翻弄着啥。

　　聽到動靜，她轉過身，李東生和李秋生愣住了—居然真的是二姐。

　　”東生？秋生？”

　　二姐聽到聲音，扭過頭看着他們，”你們也讓李春生叫來的吧？”

　　李東生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沈蘭芬身上，眉頭越皺越緊。

　　因為屋子裡那股惡臭正是從沈蘭芬身上滲出來的。

　　炕上的她瘦得隻剩一把骨頭，頭發亂糟糟地貼在臉上，嘴唇微微張着，發出斷續的哼哼聲，像是在喊誰，卻又沒力氣喊出個囫囵話。

　　幾隻蒼蠅在她身邊嗡嗡飛着，落在她破爛的衣角上，又被她無力的手揮開。

　　炕下的地面上，一攤暗黃的污漬散發着刺鼻的氣味，顯然是沒人收拾的結果。

　　二姐歎了口氣，放下手裡的破布，皺着眉看向李東生和李秋生。

　　”我來的時候就這樣了，唉，中風了，動不了。李春生也不管，就讓她這麼爛着。”

　　她說着，語氣裡帶了幾分無奈，又低頭看了眼沈蘭芬。

　　”我剛給她擦了擦，身子底下……全爛了，膿水都滲出來了。”

　　李東生聽到這話倒是沒什麼反應，隻是站在原地。

　　他盯着沈蘭芬，目光複雜，像是憤怒，又像是壓着點什麼沒說出口。

　　李秋生站在他身旁，皺着鼻子，臉上是藏不住的嫌棄，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低聲嘀咕。

　　”這味兒……也太沖了。”

　　沈蘭芬似乎聽到了，有些尴尬，渾濁的眼睛費力地轉過來，落在李東生身上，也知道他是唯一一個能救自己的人了。

　　她伸出顫巍巍的手，像是想抓住什麼，嘴裡含糊地喊：”東……東生……”

　　那聲音虛弱得像風一吹就散了，手卻在半空晃了晃，指尖還帶着點幹涸的血迹。

　　李東生沒動。

　　他身後的李秋生和二姐對視一眼，彼此都沒吭聲。

　　沈蘭芬的手還在抖，喉嚨裡擠出幾聲嗚咽，像是在求他們别走。

　　二姐皺了皺眉，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在這兒說話太嗆了，出去說吧。”

　　她沒等别人應聲，已經擡腳往外走。

　　李東生看了沈蘭芬一眼，轉身跟着走了出去。

　　李秋生緊随其後，頭也沒回。

　　院子裡空氣總算清新了些，可李東生的臉色卻沒緩和半分。

　　他靠在牆邊，雙手抱胸，目光落在遠處，像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居然是率先他們一步回來的李春生，隻不過他比他們到的還晚，很明顯去别的地方了。

　　果然幾個人看到李春生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手裡拎着一瓶新買的酒，臉上挂着笑，像是剛從哪兒樂呵回來。

　　”東生，秋生，你們還真來了！”

　　李春生一見他們，笑得更開了。

　　”我就說嘛，親娘的事兒，你們還能不管？看看，我沒騙你們吧！”

　　他晃了晃手裡的酒瓶，語氣裡滿是得意。

　　李東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