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市裡，先去了招待所，開了兩間房，王全貴去還車，程景川帶着舒悅和兩個孩子去國營飯店吃飯，坐了幾個小時的車，舒悅沒有什麼胃口，點了一碗酸湯面，程景川同樣也點了碗面，還給子浩也點了一碗，他們快吃完的時候，王全貴才從公安局還車回來，臉上帶着愁雲，完全沒有來的路上那種開朗。

　　“出什麼事了？”

　　程景川一眼就看出了問題，這小子平日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狀态，哪裡會像現在這樣，臉上沒有半點笑意，眉頭皺的都快可以夾死蒼蠅。

　　“那個......之前去出那個很危險任務的陳義團長，犧牲了，我剛打電話回去，彙報了我們的行程，政委那邊通知我，軍區那邊，今天剛剛結束陳義團長的葬禮，那個許師長的女兒，就是陳義的媳婦，叫許之景，現在情緒很不好，按她的想法，似乎是覺得，陳義團長的死，是你這邊造成的，如果，你去參加任務，那死的那個.....就不會是陳義。”

　　王全貴第一次在面對食物的時候，提不起半點食欲，有人犧牲，這本就是一件尤其讓人傷心的事情，不管怎麼說，在任務中犧牲，被稱為烈士，是任何一個軍人都不想面對的事情，不管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發生在戰友身上，一樣讓人傷心。

　　這次的陳義團長，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每個人都很難過的，隻是，許之景把一盆髒水潑到程團的身上，這是一件很不對的事情，至少，當時的程團，沒有去參加這次的任務，給出的理由，除了要回來處理家事，還有就是身上有傷，這一點，軍區領導還有軍醫院的醫生，都是可以作證的，要是讓程團帶傷去出任務，豈不是更危險。

　　事情已經發生了，大家可以理解，作為烈士遺孀的許之景，一時難以接受丈夫犧牲的事情，可，把責任推到程團的身上來，是不是也不太好。

　　“而且，許之景現在還懷着孕，又是師長唯一的女兒，她說話不好聽，也沒人敢反駁，政委那邊說是會去做調解工作，不過，還是提醒我們，得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估計，等你們回家屬院，會被人說閑話，尤其是嫂子，許之景已經......把你家裡的事情，在家屬院傳開了，說，說你是資本家的小姐，過不慣在鄉下的苦日子，所以，才會在家作妖，逼得程團回家，還說，程團這樣的人，連家事也處理不好，嚴重影響工作，還，害了别人的生命，這樣的人不配當軍人，應該......開除。”

　　後面那些閑話，當然不是政委說的，是王全貴在挂了政委的電話以後，趕緊給軍區認識的人打了過去，作為程團的勤務兵，他得把事情全都了解清楚，告訴程團，讓程團在回軍區前，提前做好心理準備，然後才能在面對的時候，至少不會什麼都不知道。

　　“許子景私自去調查軍嫂的身份，這樣也是合規的嗎？政委竟然也能縱容，你們先回招待所，我去打電話。”

　　程景川的心裡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特别的難受，之所以會想着，把舒悅母子帶去軍區，就是不想讓村裡人，總是把資本家的帽子扣到她的頭上來，結果呢？他們都還沒上火車，軍區那邊的家屬院，就已經把舒悅的名聲給敗壞了，身份也全給扒了出來，早知道，出來會是這麼個結果，那他還不如把人放在村裡，至少，村裡人現在也不敢把舒悅怎麼樣。

　　他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就想打個電話回去，好好問一下政委，這件事情，他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到頭來，會讓他背鍋，還要把舒悅也給牽扯進來。

　　本就是岌岌可危的婚姻，被這麼一鬧，怕是更加的雪上加霜。

　　“别打了，事情都已經發生，打電話也改變不了，許之景是師長的女兒，光是這個身份，她想知道我的家庭情況，并不是難事，估計，政委也是不好處理，而且，她現在剛喪夫，懷着孩子，還情緒不好，政委要考慮的東西也有很多，我們先過去，看情況再說吧。”

　　舒悅的心裡其實是激動的，因為，她終于确定了，前世的程景川肯定就像現在的陳義一樣，不是不回來，而是犧牲了，而她這個妻子，為什麼會什麼也不知道，大概，這又是程家人，從中做了什麼吧。

　　比如，他們明知道程景川再也回不來，卻不告訴舒悅，為的，就是想要讓舒悅繼續在程家當牛做馬。

　　比如，軍人犧牲，是會有撫恤金的，程家人全都拿在了手裡，半分也不想給舒悅，所以，更得把犧牲的消息隐瞞下來。

　　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前世，過得真像是個笑話，兒子被人換了，早早就死了，丈夫在外犧牲，她卻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精心養大的女兒，卻是一個白眼狼，還害了全家人。

　　真傻啊。

　　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些事情，舒悅也沒想過要逃避，都已經走到這裡了，明天一大早就要上火車，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不管是許之景也好，還是家屬院的其他人也罷，她都不怕，死過一次的人，沒什麼可怕的。

　　而且，在她的心裡，舒家是什麼樣的，她最清楚，等到平反的那一天，這些罵她的人，都會被打臉。

　　“你，還想去嗎？或者，我可以把你送回村裡，過幾個月，這件事情平息過後，我再回來接你。”

　　程景川實在不忍心讓舒悅去了軍區以後，被人指指點點，出任務的事情，是他自己拒絕的，跟舒悅無關，她在村裡已經承受了太多，接來軍區，是想要讓她過得好一點，現在這個局面，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他想要自己先回去解決，然後再把舒悅接去，這樣也能讓舒悅不被人說閑話。

　　他發過誓的，想要好好護着她，彌補之前幾年對她虧欠，怎麼也不希望，把她帶去軍區，還得讓她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