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6章 佛不度人,人需自度(156萬打賞值加更)
小蔡子深吸一口氣,語氣極為肯定:“回娘娘,奴才順着那日您指示的幾條線,讓莊家的人暗中深查了許久。幾經周折,終于……摸到了一點影子。”
“雖然對方的手腳極其幹淨,幾乎沒留下破綻,但百密一疏,還是讓咱們的人揪住了一絲線頭。”
“所有線索最終指向的方向,是……水溪閣,春貴人!”
一向沉穩的若即聞言,眼睛微微睜大,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什麼?”
“春貴人?這、這怎麼可能?”
“那日受害的明明是她啊,怎麼會有人如此狠心,用自己未出世孩兒的性命來做局?”
“虎毒尚不食子……她、她怎麼下得去這個手?”
莊貴妃撚動佛珠的手指,徹底停了下來。
她沉默着,臉上慣有的溫婉神情,如同水面般平靜,眼底深處卻似有驚濤駭浪翻湧而過。
其實,早在最初被陷害時,莊貴妃并非完全沒有懷疑過春貴人。
後宮之中,苦肉計并不罕見。
隻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否決了。
原因無他。
春貴人與她不同。
她是太傅之女,在宮中盤踞多年,即便沒有皇子,亦有立足的資本。
可春貴人是什麼?一個異域貢品,無根浮萍。在深宮之中唯一的仰仗,就是陛下的寵幸和生下皇嗣。
對方怎麼會舍得用這唯一的,至關重要的籌碼,來陷害自己?
代價未免太大,太不合常理。
正因如此,莊貴妃才将懷疑的目光,投向了那位風頭最盛,也最有動機打壓她的皇貴妃。
卻萬萬沒想到,繞了一圈,真相竟如此匪夷所思。
莊貴妃的聲音很輕,帶着複雜的情緒:“果然……是她。”
小蔡子見莊貴妃并未太過震驚,忍不住疑惑道:“奴才愚鈍,實在想不通,春貴人圖什麼呢?”
“她舍了皇子來陷害娘娘,這……這怎麼看都是賠本的買賣啊!”
莊貴妃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目光投向窗外的庭院:“在外人看來,這自然是賠本買賣。”
“可若……春貴人那個孩子,本就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問題呢?”
若即和小蔡子聞言,臉色皆是一變。
莊貴妃的思路越來越清晰,繼續道:“若她早就知道,此胎難以保全,或即便生下來也……那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一個注定留不住,甚至可能帶來災禍的胎兒……與其任由它某日無聲無息地沒了,或是生下來是個孽障。倒不如物盡其用,在最關鍵的時候舍出去,還能發揮最大的價值。”
說到這裡,莊貴妃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譏諷:“用一個注定無用的廢物,一舉兩得。既能将罪名扣在本宮頭上;又能巧妙地留下些似是而非的線索,将禍水東引,暗示是皇貴妃所為……”
“春貴人算準了本宮與皇貴妃素有龃龉,一旦疑心,必會死咬不放。”
“屆時,無論本宮和皇貴妃誰勝誰負,或是兩敗俱傷,她都是那個無辜的受害者。既能除了眼中釘,又能博得陛下憐惜……”
“呵,好算計,當真是好算計!”
小蔡子聽得後背發涼,喃喃道:“這……這心腸也太過歹毒了!”
若即簡直無法想象,竟有人能對自己的骨血,如此冷酷算計。
“可惜就是沒有拿到實質的鐵證,不然這次定能讓春貴人死無葬身之地!”
小蔡子眼中閃過厲色,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娘娘,既然知道了是她,那咱們要不要……”
莊貴妃緩緩轉過身,那雙平日裡總是帶着悲憫的眼眸,此刻一片冰冷。
她信佛,每日手持佛珠,告誡自己要仁善。以為這樣可以化解業障,為早夭的皇兒積福,為自己求一個心安。
可她的仁善換來了什麼?
是别人的得寸進尺和構陷!
佛不度人,人需自度。
既然有人不願讓她安心禮佛,那她便不需要再客氣!
“沒有實質的證據,就去找。”
“一次找不到,就找十次。明着找不到,那就……用别的法子找。”
莊貴妃緩緩道:“春貴人既然敢做,就休怪本宮……不留餘地。”
小蔡子認同地點頭:“娘娘以往就是太過仁善,才會讓人欺到如此地步!”
這時,外面傳來了小宮女的通傳聲:“娘娘,大公主來了。”
莊貴妃臉上恢複慣有的端莊笑意,微微颔首,聲音平和:“讓韫兒進來吧。”
“是。”
若即和小蔡子退至一旁,垂首斂目。
簾幕輕動,大公主小小的身影走了進來。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襦裙,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小臉上卻帶着一絲不符合年齡的輕愁。
大公主規規矩矩地走到莊貴妃面前,屈膝行禮:“韫兒給母妃請安!”
“起來吧。”
莊貴妃伸出手,溫柔地扶了一下,目光落在大公主略顯沉悶的小臉上:“今日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大公主擡起頭,聲音帶着點依賴:“韫兒想來陪母妃一起禮佛。”
說這話的時候,她清澈的眸子裡,盛着顯而易見的難過。
莊貴妃自然知道大公主在為什麼煩惱。
她拉着大公主的手,引她到一旁的軟榻坐下,語氣愈發輕柔:“韫兒似乎有心事?”
“告訴母妃,怎麼了?”
大公主抿了抿嘴唇,小手無意識地絞着衣帶,低聲道:“母妃,韫兒還是……還是想着春娘娘肚子裡,那個沒了的弟弟……”
她擡起眼,眼圈微微泛紅:“韫兒每次想起來,心裡就難受得很……”
“韫兒來小佛堂,也是想多給那個弟弟念經,求佛祖保佑他早登極樂,下輩子……下輩子能平安出生。”
孩子的世界總是單純而善良,大公主為那個從未謀面的弟弟,真心實意地感到悲傷。
莊貴妃靜靜地聽着,輕輕撫摸着大公主的頭發,歎息一聲:“韫兒心善,母妃都知道。”
“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确實可憐……”
她頓了頓,柔聲開口道:“既然韫兒如此記挂,光是禮佛恐怕也難以釋懷。不如……你去水溪閣看看春貴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