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
杜媽媽驚訝了,正想問她這是為何,便見阿繡做了個虛聲的手勢。
“杜媽媽,扶我進房去吧,我還想再睡一會。
”
阿繡起身,杜媽媽會意,知道這是小姐有話要對她說。
兩人很快轉進内室,阿繡靠着她的肩頭輕聲道:“我覺得那些藥有問題。
”
十五六的年紀正值青春,卻總是在關鍵時候卧床不起。
以前她還沒有往這方面想,上次在平陽,這次卧床兩月,身體軟綿無力,感覺跟上次的病症無般一二。
那次郎中說她是水土不服,這次說她傷郁過度。
阿繡想笑,她要是還不明白就太傻了。
杜媽媽聽她說藥被動了手腳,整個人便是一怔,忍住怒氣道:“他們,他們不會是想趕盡殺絕吧,太無恥了。
”
藥是郎中開的,郎中是何家的。
那些人要是想做點什麼根本不用等到熬藥或是别的時候,開藥的時直接開多幾味在裡面就好了,反正卓家也就這麼個孤女,就算手裡有方子,也沒人幫他們做主啊!
杜媽媽内心一陣涼,想到這滿院子人面獸心的家夥,真恨不得變成厲鬼,盡數将他們滅了去。
“殺不至于,不然早就動手了。
”
阿繡喘了一口氣,是他們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變得不好掌控,無非是想讓她服貼一些罷了。
杜媽媽想想也是,他們還沒有拿到卓家的針譜,還沒有做出卓家獨一無二的紗衣,貪欲沒有得到滿足,怎麼可能舍得讓人沒了,惡心得讓人窒息。
“小姐,以後你我主仆要如何自處?
”
杜媽媽内心絞痛,十五六的姑娘,本是嬌憨待嫁的年紀,她卻在遭受這些,怎叫人不難受,怎叫人不心疼。
“以後的事情咱們現在别想,等我身子好了,再做考慮。
”
阿繡扶着床沿坐下,這一來一回,她感覺自己氣都不順了。
“他們這般,你的身子啥時候才能“好”?
”
住在這個像食人窖一樣的院裡,連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明日,你去收些桃花,待我做了桃花餅餅,這病差不多也能好了。
”
不就是讓她服軟,那就服一下軟便好了。
隔天,杜媽媽帶着食盒走遍了何家幾房,待那些人裝模作樣地過來探望一番,過了七八日,阿繡總算能下地出門了。
原本一些想看笑話的人還以為她會因為宅子被賣找二房理論一番,結果阿繡什麼都沒做,隻是到衙門問了杜娟那件案子。
杜娟被人折磨而死,衙門那邊的案子很快就結了,抓了三個乞丐,判了死刑,等阿繡二個月之後上門,那些乞丐的屍身都找不見了。
本就完結的案子,阿繡也沒說什麼,隻是問了一下經過,看了看那份卷綜。
清明節前歹,阿繡找到毛氏,說是要去廟裡祈福上香。
毛氏一聽,勸道:“這身子才好兩月就要去那望岩山,我怎放心,萬一回來又病了可如何是好。
”
毛氏的話關切倍至,阿繡内心卻是冷笑連連。
這人是在警告她嗎,肯定是了。
“姨母,你知道每年我都去的。
生病本是兩個月前的事,現在生龍活虎的,要是不去阿爹跟阿娘怕是要怪罪我了。
”
說着說着,她便紅了眼眶。
美人垂淚,我見猶憐。
堂中的另幾位夫人小姐見了,都不自覺蹙了眉頭。
主位上的何老太太歎道:“老二媳婦,我看錦繡這身子也大好了,難得一份孝心,讓她去吧。
”
若大一個何家,也就何老太太還有那麼點良知。
既然婆母都這般說了,毛氏也點了點頭道:“如此,那姨母多安排幾個得用的人,到時多個照應。
”
望岩山不遠,就在城外,阿繡不在那邊過夜,無非就是吃餐齋飯而已。
她清楚這人是想監視自己,或是怕自己跑了,但她能說不要那些人嗎,自然是不能的。
“謝謝姨母。
”
“你這孩子,跟我說這些作甚……”
夢境轉換,時間轉瞬便逝。
阿繡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帶着一大群人上山。
她在佛堂裡給長明燈添了油,捐了些香油錢,之後在安排香客的院中歇息了一會,吃了一餐齋飯。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平常無比,隻不過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纖繡行魏家三公子。
何府的馬車壞了軸,将路給堵上了,魏三公子剛好路過,讓随行的護衛幫了他們。
阿繡下車跟他說了一會話,看似像是在道謝,據體談多了些什麼外人無從得知。
魏家的下人衆多,一直在中間擋着,毛氏安排的人根本湊不過去。
不過也就是那麼半柱香的功夫,等馬車的事情處理好阿繡很快便上車走了。
六月,也就是何文筠迎娶上京威遠候府大房庶女前夕,阿繡向常氏請辭,說要去西山卓家墓園掃墓上墳。
毛氏正是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阿繡有正經理由,也沒有阻擾。
隔日阿繡收拾了兩個箱攏,很快便帶着人去了。
她去掃墓是真,但返回時卻沒有再回何家。
城北已經有一家打理妥當的院子,那門匾上毅然寫着卓府二字。
她自立門戶了,這件事情去年就已經商量好的。
不是卓家的人沒有必要再留,除了杜媽媽,所有人都被她趕了回去。
隔天,毛氏帶着一大群人氣沖沖地來了,阿繡開了大門迎她,以主家之态禮儀相待。
毛氏冷笑,丢下一句,“好自為之。
”
再後來,何文筠也來了,雙目通紅地道:“我已跟母親達成共識,擡你為平妻,你與那林家女可同一天進門。
”
阿繡淡笑,“表哥,我既已自立門戶,便是要招婿的。
”
何文筠氣急而笑,目含陰鸷地道:“有我在這臨江城,誰還敢來入贅?
”
“表哥,世間之大,總有不畏強權,真心悅我之人出現,我等得。
”
女人面容平靜如水,何文筠的怒氣憾動不了她分毫。
那天,何文筠怒氣沖沖在何家大門前發誓,誰個男人敢踏進卓府大門,便叫他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