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繡從夢境中醒來,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
吃完早飯,宋添約她去街上逛逛,阿繡應了,不想還未出門,外面居然下起雨來。
這場雨夾着雪花斷斷續續下了好幾日,直到初八也未曾停下。
一年到頭難得幾天清閑,最後還隻能在院中憋着過。
阿繡倒無所謂,本就是生在後宅,從小到大甚少出門,多待幾天不在話下。
宋添有些郁悶,單獨相處的計劃泡湯。
到了初八,繡坊開工,大家又忙碌起來了。
正月底向城裡送貨的時候,阿繡女扮男裝跟着宋二才一起去了。
她想要去江南跟上京一帶發展,曹叙沒有意見,他們在這西邊一角待得太久,老早就想去外面舒展一下拳腳。
至于出海的事,曹叙沒有門路,阿繡說去到那邊再看看,或許能想到辦法。
如此,三人達成一緻,曹叙攬下打頭陣的活,晚點便派小兒子去臨江一帶置辦宅院跟鋪子。
至于為何會去臨江一帶,宋二才跟曹叙都沒有多問。
有些事情大家已經心照不宣了,問多了沒有意義。
時間一晃便是二月,宋添收拾好行裝,眼看就要下場趕考。
臨行前,阿繡專程去了隔壁鎮上的一座小寺廟,求了一個平安福回來要送給他。
裝平安福的錦囊是她親自繡的,上面是青竹,寓意節節高升。
來到宋家這些年,阿繡也不知道給他繡了多少東西。
平時她幾乎不出門,去城裡也隻是在曹府待,從來未曾在外面逛過,所以除了這些小繡品,也沒啥東西好送給他。
阿繡将那隻錦囊拿在手上撫了撫,上面的針法自然是不向外的獨門針法,半個巴掌大的錦囊上幾支墨竹栩栩如生,遠遠看去就像是實物貼在上面一般。
阿繡很滿意,拿着東西正打算出門,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想到可能是添哥過來道别,她理了理衣擺才過去将門打開。
“添哥,我正準備過去找你。
”
門外站着的果然是宋添,年少郎着一身月白色的寬袖袍子,負手而立的時候已經有幾分儒雅。
阿繡對他淺淺一笑,正打算将平安符送給他,宋添進門了,待門簾子放下便遞給她一張畫卷,“送你的。
”
宋添的嗓音已變,沒有了清亮跟稚氣,多了絲低啞跟渾厚。
阿繡能感覺到,他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添哥,是什麼呢?
”
阿繡接過,作勢就要打開,結果給宋添按住了手臂。
“等我走了你再看。
”
為何要等他走了再看。
阿繡不解看向他,便發現少年郎側着身子,耳尖有些紅。
難不成上面有什麼郎情妾意之類的詩句?
這麼一想阿繡的臉也紅了,自從兩人一天天長大,有些事情自然避免不了。
阿繡知道他一直當自己是未婚妻在看,其實自己也差不多,可他們畢竟還隻是十三四的半大孩子,碰上這些事情就心跳如鼓,哪能放得開。
要說宋添的長相,以前他臉上的傷疤還在之時阿繡就沒有在意過。
此時疤沒了,雖留下一道淺淺的粉色印子,但毫無疑問,他長得也是不差的,甚至能說得上俊逸雅緻。
隻不過現下人還小,五官并未完全長開,氣勢也未顯露出來,少了些風度罷了。
但是阿繡在夢境中見過他為官的樣子,清爽淩厲,周身所散發出的氣度鮮少有人能及。
“添哥,我也有東西送給你。
”
阿繡輕輕咬了下唇,拿出那隻早已經準備好的錦囊。
有了剛剛那一出,她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本來就是未婚夫妻,在這狹窄的閨房中,就好像私相授受一般。
如此一想,阿繡心都擰了。
“多謝。
”
宋添接過,将錦囊拿在手裡摩挲了兩下,落入袖中道:“已經跟同窗約好,明日一早便要啟程。
”
這次下場趕考,常氏本想讓丈夫送兒子過去,隻不過宋二才沒同意,一是繡坊裡活多,再者他覺得兒子大了,又有陳嘉力這個書童随行,根本沒必要。
宋二才不願,常氏除了擔心,也隻能作罷。
宋添無所謂,畢竟一起去的還有十幾個同窗。
“添哥,在城裡安置好了就帶個信兒回來。
”
期待了這麼多年,這下宋添總算要下場了,阿繡其實是有些激動跟興奮的。
要是條件允許,她都想陪着這人去趕考了,隻可惜她如今還露不得面,時間上也忙不過來。
“這些我都知道。
”
宋添側頭,瞄了她一眼,聲音低沉暗啞,“這次下場,要是有幸能取得功名,我們……”
他很想說,我們能不能成親,結果對上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他又有點兒說不出口了。
再過半年,她十四,他十五,小是小了點,可就算成親也不是不可以。
可她願意嗎?
在宋添眼中,阿繡還是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兒。
他很清楚阿繡對他很好,可這種好從她來到這個家裡時便有了。
那時她才八歲,怎麼會跟他生出男女之情來,無非就是當他哥哥,有的也隻是親情罷了。
現在呢,那種感情是否有變化宋添不知。
他想問,又有點兒害怕,最終還是将未出口的那句話咽了回去。
“等我好消息吧,這次不會讓大家失望。
”
宋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他離開後去了堂屋,跟常氏和宋二才話别。
常氏眼濕濕,想到兒子出門心裡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宋二才讓母子倆說了幾句,便将常氏趕出去了。
他給兒子斟了茶,說了些考場經驗之類,後面便問道:“跟阿繡道完别了?
”
宋添點頭,眼中柔情盡顯。
宋二才卻暗歎了一口氣道:“上月底阿繡與我一同進城,談到生意上的事,她準備向上京跟江南一帶發展。
”
江南、上京。
宋添默默聽着,并沒有發表意見。
布莊開始之初他還時不時會問一下生意相關,後面盤子大了,他基本不問了,兩耳不問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可是今日父親專程提到,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