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川跟舒悅對視一眼，不管程父要做什麼，他們都得進去看一眼。

　　進入院子，首先看到的是晾曬在各處的藥材，地上還擺着幾個藥罐子，裡面都在煎着不同的藥材，各種藥材的味道混在一起，實在有點難聞，子浩直接捂住了口鼻，小澈也是皺着小鼻子，對這裡面的味道，很難接受。

　　“老二回來了，快進屋看看你爸，一直念着你呢。”

　　程母抹着眼淚從屋裡走了出來，直接上前來拉程景川，她的表現比程景安要真實很多，眼淚都是真實的，并不是假哭，不過，走在後面的舒悅，聞到在程母身上似有若無的一股辣椒味，想來，這眼淚也沒有那麼真。

　　被拉着進了屋的程景川，對屋裡的情況，有點歎為觀止，先是看到了屋裡垂落着一些黃色的布條，上面畫着各種各樣奇怪的圖案，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是在信迷信，那些布條，其實是符紙，屋裡點了熏香，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反正有點嗆人，屋子裡面的光線很不好。

　　不過，程景川的視力很好，不僅看到了在床上躺着的程父，還看到了在邊上站着的幾個人。

　　大哥程景恩，大嫂黃芳，老三程景安，老三媳婦于敏，還有于母，還有兩個孩子，應該是黃芳生的女兒，還有于敏生的兒子。

　　再加上程母，人倒是齊全，隻不過，全家人都在這裡，地裡的活沒有一個人去幹，工分是一點也不想要了？這個時節，應該正是地裡忙的時候，程家人全都出來了，村長能批假？

　　“老二啊.......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我這把老骨頭，是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程父在床上先開了口，聲音虛弱得很，還帶着哽咽，程景川湊近床邊，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看着臉色不太好的父親，他的心裡也很疑惑，真不知道，程父這病到底是真是假。

　　“老二，爸不行了，這把老骨頭已經不行了，怕是沒兩天活頭了，以後這個家，還是得靠你啊，你可不能不管家裡，以前的事，全是爸不對，等爸沒了以後，過去那些事情，全都會帶到棺材裡去，你們夫妻倆都别放在心上，你看你大哥，把腿給摔壞了，現在幹活也是有心無力，他們夫妻倆也是命苦，連着生了個三個丫頭，肚子裡面這個也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哎，他們以後的日子，全是苦啊。”

　　“還有老三，你看看他，本來是個有單位的人，現在隻能跟着我們在地裡掙工分，生了個兒子，還是個傻的，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再看看你們，你是團長，還生了兒子，媳婦雖然成分不好，可你們感情好，為了這個媳婦，你都可以跟家裡鬧翻，還讓我們程家的孫子，成了别人家的，老二啊，你可不能再這樣不管家裡了，再這樣下去，我都沒法閉眼。”

　　程父的一番話說下來，程景川感覺自己心底剛升出來的那點同情心，又徹底的散去，能有什麼變化，還是一如既往的，選擇性眼瞎，能看得到老大和老三的各種不容易，唯獨看到他的。

　　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記要往舒悅的身上潑髒水，話裡的意思，就是責怪舒悅挑撥了他跟家裡的關系，大老遠讓他回來一趟，就是為了說這些？

　　程景川回頭看見媳婦還站着，自己起身，把凳子搬到媳婦面前，拉着她坐下，還在屋裡找了一圈，給子浩也找了個小闆凳坐下。

　　程母看到兒子面對舒悅的時候既有耐心，還特别的為她着想，又是搬凳子，又是小聲說話的，再看兒子，對他們這些親人的态度，簡直就是明顯的兩個态度，真真是把娶了媳婦忘了娘，表現得淋漓盡緻。

　　“老二，你倒是表個态啊，你爸都已經不行了，就是不放心你的兩個兄弟，就等着你給個說法，你總去關心他們幹什麼，我看你媳婦面色紅潤有光澤，身型也圓潤了不少，一看就是在外面吃得好，你說我跟你爸，辛苦把你養大，也沒跟着你享什麼福，倒是你媳婦，命好得很，嫁給了你，完全就是掉進了福窩。”

　　程母說起這些話，特别的陰陽怪氣，連帶着邊上站着的于敏和黃芳，也都朝着舒悅投來嫉恨的眼刀，要是眼神以殺人的話，舒悅能在這幾個人的面前，死得體無完膚。

　　“是啊，老二，你說你也真是的，那眼珠子一直都在你媳婦的身上，父母也不看兩眼，我們這些兄弟也沒有幾個眼神，連你的侄子和侄女，也得不到你的一塊糖，看看你家兒子，養得是白白胖胖的，再看我家三丫頭，又黑又瘦，你這當叔叔的，看着就不心疼，還有你嫂子，都說長嫂如母，你大嫂挺個大肚子，還不都是為了給程家添丁嗎，你這個當小叔子，怎麼也得表現一下吧，給同點營養費什麼的，也不至于讓你嫂子寒了心。”

　　程景恩也站出來說話，擺出一副大哥的架勢，教育起程景川來，才不管有沒有道理，反正就是要把好處往大房拉，能把老二叫回來的機會，可不是多，這次要是錯過了，誰又能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二哥，我也沒什麼别的要求，給我安排個工作就行，我得養家，下地掙工分的活，我是真幹不了，我也去部隊體驗過，知道二哥這些年在外面不容易，我保證，隻要二哥能給我安排個工作，我以後一定好好做人，絕對不會再給家裡添麻煩，也不會再去軍區找你們。”

　　程景安雖然面對二哥，心裡也是慫的，可他也很清楚，該要的好處，絕對不能少，總不能讓大哥把好處全給要走了，自己什麼也得不到吧。

　　看到這一屋子的所謂親人，在他回來的第一時間，都在不斷的向他提要求，程景川的心裡，真的是拔涼一片，這樣的親人，他竟然有那麼多個，真不知道，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會讓自己攤上這樣的家人，實在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