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5章 匈奴左賢王
嬷嬷的話音落下,腳步聲漸漸遠去。
褚書娴蜷縮在稻草上,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就因為孩子掉了,所以她擁有的一切都沒了?
難道……陛下知道了什麼?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讓褚書娴渾身冰冷。
如果陛下懷疑孩子不是龍種,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為什麼除夕摔倒後,陛下迅速将她禁足。
為什麼孩子一沒了,她就被打入了冷宮。
可陛下怎麼會知道?那件事明明隻有她和春菱……
“不……不可能……”
褚常在否定了這個猜測。
若陛下真的知道,她豈能有命活到現在?
……
養心殿。
李常德輕手輕腳地換上新茶,道:“陛下,褚氏已處置妥當。”
南宮玄羽道:“把人看住了,别讓她尋短見,也别讓她死得太快。”
“等匈奴使臣離京,宮裡上下心思都淡了,便對外宣稱褚氏病逝,把人關起來秘密審問。”
李常德躬身道:“奴才明白。”
陛下這是要等風頭過去,再細細審問褚氏。
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庶人“病逝”,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
若能撬開褚氏那張嘴,或許能挖出更深的東西。
按理說還在年關,帝王和大臣們這段時間都不需要處理政事。
但算算日子,還有兩三日匈奴使臣就要到了。
北疆雖說打了勝仗,可邊關未甯。
匈奴此番遣使,名為朝賀新年,實則為探聽虛實,談判邊市、歲貢等一應事宜。
來的還是性情桀骜,頗難應付的左賢王。
帝王道:“宣禮部侍郎顧錦潇,兵部侍郎莊守拙,還有骁騎将軍周钰溪觐見。”
李常德低頭道:“是。”
不多時,三位臣子前後腳進了養心殿。
顧錦潇官袍整齊,神色端肅。
莊守拙雖是兵部侍郎,氣質卻很儒雅。
周钰溪的眉眼間,帶着北疆風霜磨砺出的銳利。
南宮玄羽開門見山道:“……匈奴使團此番來者不善,諸卿需仔細應對。”
顧錦潇率先開口:“陛下,依舊例,使臣入京當行迎賓禮,設宴款待。然匈奴剛敗,未必真心誠服,禮儀規格是否需斟酌增減,以示恩威并濟?”
他考慮得周全。
禮數太過,顯得怯懦;簡慢了,又易授人以柄,激化矛盾。
莊守拙冷哼一聲:“敗軍之将,何敢言勇?”
“陛下,依微臣看,不必擡舉他們。倒是護衛需加強,城内外皆要布防,以防這些蠻子借機生事,或窺探京中虛實。”
南宮玄羽未置可否,看向周钰溪問道:“周愛卿在北疆與匈奴交手最多,依你看,此番他們最可能提何要求?”
周钰溪略一沉吟,道:“陛下,匈奴此番戰損不小,牲畜、糧草皆缺。”
“依末将推測,他們最重視的必是重開邊市,且想壓低馬匹、毛皮的價格,擡高鹽鐵、茶葉的換購比例。”
“其次,恐會以緩和邊境為由,要求減少歲貢,或拖延繳納。”
“此外,使團中或許混有探子,會留意我朝軍備、城防,甚至……後宮動向。”
最後一句話,周钰溪說得含蓄,但在場幾人都明白。
後宮若有皇子降生,于國本是喜事。于外敵,則是評估大周的未來是否穩定的信号。
南宮玄羽眼神微暗。
“邊市可談,比例不能退讓。至于歲貢……可許延緩半年,但數額不減。”
“至于其它非分之想,一概駁回。”
說到這裡,帝王看向顧錦潇:“迎賓禮儀按規制來,不必增減。宴席上可安排北疆戰舞,讓匈奴人看清楚,大周的勝仗不是僥幸。”
顧錦潇拱手道:“是。”
帝王又道:“莊愛卿,京中布防交由你與詹巍然協同。使團下榻驿館及行經路線,明哨、暗崗都要布置妥當。隻許他們看該看的,不該看的,一絲風聲也不許漏。”
莊守拙道:“微臣領旨!”
“周愛卿。”
南宮玄羽最後道:“此番接洽,你需在場。”
“北疆情勢、匈奴各部虛實,你最熟悉。”
“該強硬時不必容情,該周旋時也需靈活。”
周钰溪抱拳道:“末将明白!”
議完事,三人便告退了。
南宮玄羽的目光,落在窗外漸暗的天色上。
匈奴使臣來朝,是國事,亦是考驗。
他必須将後宮的污糟事徹底壓下,不能露出半點破綻。
“李常德。”
李常德連忙上前:“奴才在。”
“傳話下去,這段時間各宮都安分些,尤其是瑞雪軒。”
南宮玄羽意味深長道:“馮貴人若身子不适,便好生靜養,不必出來走動。”
“是。”
李常德明白,陛下這是要将馮貴人軟禁起來了。
不過在外人看來,這也說得過去。畢竟褚氏剛失了孩子,陛下當然會重視馮貴人腹中的“皇嗣”。
“還有……”
帝王頓了頓,交代道:“等匈奴使臣離京後,再讓褚氏‘病逝’。在此之前,冷宮莫要多生事端。”
李常德躬身道:“奴才定當辦妥!”
夜色漸濃,養心殿的燭火一盞盞亮起,帝王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峭。
内憂外患,皆需他一手平衡。
前朝和後宮,從來都是一步錯,滿盤皆有可能傾覆。
此刻,他必須将全部心思,先放在那些即将踏入京城的匈奴使臣身上。
……
轉眼便到了正月初九。
天剛蒙蒙亮,京城的大街上已然戒嚴。
百姓被官差客氣地攔在街道兩側,伸長了脖子張望。
雖說是戰敗國來使,可到底是匈奴王族親臨,百姓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仗。
辰時三刻,遠道而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匈奴左賢王,攣鞮·伊屠一馬當先。
他并未穿匈奴王族朝見時的正式禮服,而是一身鞣制過的深棕色獸皮,鑲着暗啞的鐵甲片。護腕和護膝上是磨損的痕迹,更添沙場血氣。
古銅色的臉龐線條硬朗,眉眼深邃。長發編成數股粗辮,辮尾系着的黑色鷹羽,随着馬匹的步伐輕輕晃動。
整個人像蓄勢待發的猛禽。
攣鞮·伊屠身後,是百餘名精銳匈奴騎兵。
他們雖依禮卸了大部分兵器,隻佩短刀,但那股剽悍的草原氣息,依舊撲面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