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0章 她就是看不得本宮好
莊貴妃的話鋒輕輕一轉,看向了翊坤宮的方向,聲音意味深長:“本宮隻是擔心……後宮姐妹衆多,并非人人都能懂得顧全大局的道理。”
“隻怕有人見識短淺,盯着眼前這點風光排場,心中積下不忿,反倒辜負了陛下的一片苦心,也擾了後宮的甯靜。”
小蔡子能在莊貴妃身邊伺候,當然不是傻的。
聞言他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應過來,眼睛眨了眨,立刻順着莊貴妃的話頭接了下去:“娘娘說得是,是奴才愚鈍。”
“要說心裡容易不痛快的人……以敦妃娘娘的性子,怕是頭一個。”
“她向來……呃,心氣高,上次還想着在皇貴妃娘娘跟前争鋒。若是知道冊封禮要合并辦理,規制又簡省了,怕是……怕是要鬧些脾氣……”
小蔡子說得含蓄,但意思已然明了。
敦妃那點不甘落後于人的小心思,在宮裡并非秘密。
莊貴妃滿意地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佛珠上,撚動的速度恢複了平日的平穩,語氣愈發顯得慈悲大度。
“唉,本宮也盼着後宮姐妹都能同心同德,和睦相處。莫要因這些虛禮浮名生了嫌隙,徒惹陛下煩憂。”
“若能如此,便是簡省些,又有什麼打緊呢?”
小蔡子連連點頭,奉承道:“娘娘賢德,顧全大局,實乃六宮典範!”
莊貴妃不再多言,隻是低垂的眼眸深處,有一絲算計悄然閃過。
……
敦妃本打算去禦花園散散心,排遣幾分因冊封禮合并而生的悶氣,卻不料在途經一條小徑時,隐約聽見兩個灑掃的小太監,躲在假山後竊竊私語。
“……聽說了麼?原本各位娘娘的冊封禮,都是要風光大辦的。是永壽宮那位……覺得太過招搖,怕搶了她的風頭,在陛下枕邊吹了風,這才改成如今這般模樣……”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不過……這話也有道理,皇貴妃娘娘如今聖眷正濃,自然不樂意瞧見别人也風光……”
他們的話語斷斷續續,紮進了敦妃心裡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她的腳步猛地頓住,豔麗的臉龐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藏在袖中的指甲狠狠掐進了掌心!
她與皇貴妃在木蘭圍場便結了仇,回宮後更是明裡、暗裡不知較了多少回勁。
上次她好不容易尋着機會,想在陛下面前露臉,分一分皇貴妃的寵。結果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讓陛下對她添了幾分不喜。
這口惡氣她一直憋在心裡,無處發洩。
如今冊封禮被合并、簡化,本就讓敦妃覺得顔面盡失,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洩。再聽到這般合情合理的傳言,哪裡還忍得住?
刹那間,新仇舊恨在她的胸腔裡翻滾!
皇貴妃!果然是她在背後搞鬼!
這個心胸狹隘的賤人!
自己爬上了高位,便見不得别人好,非要踩着她們的臉面才痛快!
敦妃強忍着當場發作的沖動,鐵青着臉,一路疾走回到翊坤宮。
剛踏進殿門,她臉上強撐的鎮定便土崩瓦解。
敦妃猛地一揮袖,将旁邊高幾上擺着的一隻官窯瓷瓶,狠狠掃落在地!
“嘩啦——”
一聲脆響,瓷片四濺。
“皇貴妃!你這個毒婦!欺人太甚!”
敦妃的胸口劇烈起伏,聲音帶着極緻的憤怒。
小田子看着敦妃猙獰的臉色,吓得噗通跪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萬萬保重身子!”
他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地勸道:“娘娘,您千萬别聽那些小人嚼舌根!”
“奴才打聽過了,合并冊封禮,一切從簡的旨意,是陛下親自下的。說是體恤邊疆戰事,國庫艱難。”
“宮裡明面上都說,這是陛下的意思,想來……想來應與皇貴妃娘娘無關啊!”
若在平時,冷靜下來的敦妃,未必想不通其中的關竅。
陛下決定的事情,皇貴妃縱然得寵,也不可能輕易左右,更何況是這樣關乎後宮體統的大事。
可此刻得敦妃,被怒火和積怨沖昏了頭腦,哪裡還聽得進半分勸解?
“無關?”
敦妃猛地轉身,一雙美目赤紅,死死瞪着小田子:“小田子,你是在幫那個賤人說話嗎?!”
“後宮誰人不知,如今陛下對她是言聽計從!這件事就算是陛下開的口,其中能少得了她的推波助瀾?”
“皇貴妃是個什麼貨色,本宮還不清楚?表面裝得大度賢良,内裡最是心胸狹隘,锱铢必較!”
“她就是看不得本宮好,看不得任何人有半分出頭之日!就是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敦妃越說越氣,聲音愈發刻薄:“皇貴妃想獨領風騷?呸!本宮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小田子被敦妃疾言厲色的模樣吓得噤若寒蟬,冷汗涔涔而下,不敢再多勸一句,隻能連連磕頭:“娘娘息怒!是奴才失言,奴才該死!”
敦妃喘着粗氣,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田子,滿腔的怒火無處宣洩,最終化作一聲充滿恨意的冷笑。
被乳母抱在懷裡的三皇子,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顫。
他平日對周遭大多懵懂,唯獨對敦妃的情緒變化,感知最為敏銳。
三皇子吓得小嘴一癟,細弱的哭聲頓時響了起來,不像尋常孩子那般洪亮,反而帶着一種受驚的抽噎,聽着格外讓人心揪。
他的哭聲像一盆冷水,兜頭澆在了敦妃沸騰的怒火上。
她猛地收聲,猙獰的神色僵在臉上。
“阿景……”
敦妃臉上的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混雜着懊惱、心疼和不甘的複雜情緒。
她幾步沖到乳母跟前,将三皇子抱到了自己懷裡。
“阿景不哭,不哭。是母妃不好,母妃吓着阿景了……”
敦妃拍撫着三皇子單薄的脊背,聲音放得又輕又柔,與方才判若兩人。
三皇子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和敦妃放緩的語調,抽噎聲漸漸小了下去。
他将小臉埋在她的頸窩,小手緊緊攥着她的衣襟,顯然是餘悸未消。